似京非京似海非海的林树森(张古愚)

东施

林树森，福建人，其父林连奎，票友下海，擅长编剧，盖叫天的《七擒孟获》《楚霸王》，即为林连奎执笔。连奎在天津娶著名武净王庆云之姊为妻，生三子一女。长树勋，次树棠，老三即林树森。女嫁小生毕春芳。老大学丑，老二演武生，林树森童年跟父亲学老生，又跟舅父武净王益芳练功，学武戏。
    童伶时代，他以小益芳为艺名，去北京参加喜连成科班，借台练戏，同时还有梅兰芳、麒麟童、贯大元等数人，他与梅兰芳曾合演《武昭关》。17岁来到上海，进春桂茶园，正式演武生，由王益芳为他充下把。王为哑巴，但武功极好，人又特别聪明，曾跟王鸿寿多年。王鸿寿擅长演关羽，戏班中敬关，关戏简称老爷戏，老爷戏需要有好马童，好周仓，王益芳就是长期为王鸿寿充搭配。在“春桂”，舅父帮外甥，小益芳演《金钱豹》《四平山》，王益芳为他配孙悟空、裴元庆，红极一时。白天，舅父又悉心为他传授老爷戏。
    民国四年，林进九江路新新舞台，不忍舅父在台上为他玩命，改演文武老生，正名林树森，与外省来的何月山挂并牌。第一天即与何合作《三本铁公鸡》。这是王鸿寿的好戏，王身材高大，器宇不凡，扮上向大人，俨然一位大官僚。林树森扮此角，身材、气派活像老三麻子(王鸿寿)，加之中场还有何月山反串老旦戏《钓金龟》，前面林树森《徐策跑城》，连演七天，夜夜客满，林树森与何月山都成了名。林的这出《徐策跑城》，也是得舅父传授，纯宗老三麻子，跑步、吹须，是逐渐加快，到后来一抬头，要把中间一缕髯口吹出朝天一炷香，此是王鸿寿一绝。林树森得王的艺术，眼神、水袖、台步，处处表现出年迈苍苍的老臣是跑在城楼之上，还处处显示出三代老臣的身份，与今天流行的麒派的《徐策跑城》近于做作、旨在卖弄不同。
    林树森的《雪拥蓝关》，曾在黄金大戏院公演，可说脱尽火气，脸上、身上与嘴上髯口、手上马鞭，都见功夫。上海郭翛翛的这出戏，受到同业中广泛赞扬，但他的身材不高，气派不够，形象不如林树森接近韩文公。林在“黄金”还与马连良合作过《群•借•华》。《华容道》是诸葛亮唱完“借风”后接“坐帐发兵”，先派赵云，继派张飞，不派关羽，关羽闹帐。军师激将，二人打赌，一个以帅印，一个以人头，关羽立军令状；一直演到关羽放曹回营请罪，刘备为二弟求情，诸葛亮言纵曹是为三分天下之大计，此一重任只有二将军才能完成，非但无罪，且立了大功，后帐设宴为二将军庆贺为止，是马连良的诸葛亮与林树森的关羽的对儿戏。
    上海名角如云，林树森的地位居于杨瑞亭、白玉昆、麒麟童、小达子、常春恒、赵如泉之次。小达子的《逍遥津》，林的穆顺，《打金砖》，林演马武，金少山、李多奎的《打龙袍》，林扮陈琳，全是配角。林三与金少山交好，金少出总不让他离开大舞台。直到大舞台拆建，林树森才自己当老板，去汉口新市场大舞台挑大梁。旦角邀刚刚出道的金素琴，演过《霸王别姬》《截江夺斗》《武昭关》。以后回到上海排新戏《镇国高廷赞》《孙庞斗智》，上座不理想，又带了武生王筱芳、花脸程少馀、王少芳、小生毕春芳、丑角李瀚三与扫边老生阎皓明，跑蚌埠、徐州、济南、青岛等地。上海沦陷后林才返回，先后进更新舞台、金城大戏院，演过头二三本《走麦城》。“金城”关门，林树森进新开的“皇后”，由林出面，邀来金少山，二人合作了不少戏，如《断密涧》《太行山》《华容道》《断太后》(林反串老旦)《连环套》《龙虎斗》《风云会》等。金返北京，林又回“更新”改名的中国大戏院，经理孙兰亭，后台经理韩金奎，都是“黄金”的全班人马，演员还有张淑贤、陈鹤峰等，由阎皓明编剧排清装戏《年羹尧》《血滴子》。抗战胜利，林又进“皇后”与言慧珠合作，排《戏迷传》《戏迷家庭》(李宝奎编剧)。后再去汉口，病逝在那里。
    林树森有一女，视若掌上明珠，后嫁与阎皓明。阎很聪明，又积极上进，在林剧团中是武净、武生、小生、老生全演，还能编剧、排戏。
    综观林树森一生，他的戏远远不如麒麟童、赵如泉多，就艺术上论，应是似海非海、似京非京，基本上还是维护传统的。至于他未获传人，一是因为演出的流动性大，长期往外跑；一是戏路广，老生、红生、武生外，还兼演花面，一般人没有能力学他，并非他的艺术不值得学习。像高盛麟就喜爱林的艺术，他的老爷戏和《徐策跑城》，就私淑林树森。而高盛麟也不曾把林树森的好戏传给后学者，使林的艺术终于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