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芳、张春华空难并非同机(刘嵩崑)

东施

中央电视台某主持人曾在介绍李世芳蒙空难时说，李世芳与张春华同乘一机，飞机失事后，李氏蒙难，张氏幸免，此说不实。李世芳、张春华分乘两架飞机，年代、时间、地点、航班均不相同。现将两次空难事件分述如下：
世芳命薄 空中罹难
    李世芳，1921年出生于太原市一个山西梆子演员家庭，父李子健工花旦，母李翠芬工青衣。自幼受家庭艺术熏陶，酷爱旦角艺术。1931年他随父母迁居北平后，即入富连成社习艺，工青衣、花旦。受艺于萧长华、萧连芳、李连贞、苏雨卿等名师。在科班之时即已享名，尤其与叶盛章合演之《酒丐》红极一时。
    1934年拜尚小云为师，尚氏亲传其《金瓶女》、《昆仑剑侠传》、《娟娟》等戏。后从张彩林习"梅派"戏。其扮相、唱念及戏路均酷似梅兰芳，故有“小梅兰芳”美誉。
    1936年，梅兰芳由沪到京，慕名专程到富社面见这位“小梅兰芳”，并观看了世芳的演出，见其台上台下果真与己相似，遂喜收为徒。李世芳如鱼得水，颇得梅氏真传。
    1937年，《立言报》举办“童伶选举”，李世芳以18414票绝对优势位居榜首，荣膺“童伶主席”。1938年出科后，专心向姚玉芙、王少卿习“梅派”唱腔和身段。1940年，社会舆论已公认李世芳与宋德珠、毛世来、张君秋为“四小名旦”。四人曾联合演出了《白蛇传》，分饰各折戏的白素贞。宋德珠演《金山寺》，毛世来演《断桥》，李世芳演《产子、合钵》，张君秋演《祭塔》，并有合影留念。
    1940年，李世芳组班“承芳社”，演出于京、津、沪及青岛等地，颇获好评。1943年夏，他与姚玉芙之女宝琏结为伉俪。李世芳在台上看不出是男性，在私下里也看不出是唱旦角的，生活中没有一点扭捏习气。
    1946年，李世芳应邀赴沪演出，师徒重逢，梅师再次面授真传。在沪之时，一家美国影片公司欲邀他赴美拍摄舞台艺术片，但时隔许久仍杳无音信，使他心中很是着急。春节临近，家中接二连三发来电报，宝琏夫人又为他生下第三个女儿，盼他速回共渡春节。世芳因嗓音失润收入欠佳，使他更加心烦意乱，在给家人的回信中竟写出：“这回在上海没挣着什么钱，心中很不是滋味，我越想越觉着没脸回北平了，还不如死了的好！”的丧气话。梅师深知他的心事，就劝他往开里想，并说：“天无绝人之路，咱爷儿俩再合演两场《白蛇传》，无论挣多挣少，你全带回家去。”世芳激动得热泪盈眶，不安地说：“那可让师父您辛苦了，我……”梅先生没容他再往下说，便道：“就这么定了，打起精神准备演出。”就在师徒演完第二场《金山寺、断桥亭》后，世芳归心似箭，决定立即飞回京城。
    谁知节前机票均已售光，仅杨宝森预先订购了两张，因杨夫人当时身体不适，便把票转让给了马富禄夫妇。世芳因回家心切，便恳求马三大爷转让他一张，马富禄因是长辈、又知他家实际情况，便把机票转让他了。也是世芳命薄，这张几经辗转的“死亡票”，最后轮到世芳前去赴难。
    当时年仅13岁的梅葆玖，舍不得让这个师哥走，还手拿着纸叠的飞机吓唬世芳说：“师哥你别走了，你若走，可就这样了！”说着便顺手把纸飞机烧了，事后葆玖后悔的了不得。
    就在李世芳离沪前几天，他还代表梅师到上海中山医院，前去看望日前因飞机失事住院治疗的张春华，张因有过空难的亲身遭遇，仍心有余悸。当时就曾劝世芳尽量不要乘飞机回去。谁料两人此次分别竟成永诀。没过几天，噩耗传来，张春华极为痛心，后悔当时没一把拽住他，不让他乘飞机回去。
    1947年1月5日（腊月十四）晨，李世芳于上海龙华机场登上了民航“霸王号”班机。当时张盛利还到机场为他送行。师兄弟真是难舍难分，流露出离愁别绪，李世芳面带郁闷的低落情绪登机了。谁知当飞机航行到青岛上空时，遇上天降大雾，驾驶员辨不出方向，于崂山附近撞在山头，一声巨响机毁人亡，机上51人无一幸免，全部罹难。当时撒落在地的黄金，数额相当可观，足见机上却有不少富豪乘客。
    下午4时许，由青岛梨园公会周林昆出面，携同正在青岛的王春柏、毛剑秋、陈富瑞、周金莲、詹世辅、郭少衡、董玉苓等众多演员同往出事地点。噩耗很快传遍全国，当时梅兰芳正在后台扮戏，听到这不幸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强打精神把戏唱完。委托张盛利专程前往认尸。但所有的尸体几乎都被烧成焦碳，无法辨认。幸在一具尸体下面，找出一块李世芳登机时所穿的蓝缎面羊皮袄的衣角，这才确认这具残骸便是世芳。当时李子健也专程赶来，见此惨状悲痛欲绝，哭得跟泪人似的。待把全体遇难者装殓入棺后，当时梨园界的在场人员，于李世芳的棺材前还拍摄了纪念像。青岛市文艺界纷纷捐款，并组织义务戏演出，将款项一并转交家属以表心意。
    北京的梨园界，于中山公园来今雨轩，举行了隆重的公祭仪式，富连成社、荣春社、鸣春社的师生以及在京的京剧名家，怀着沉痛的心情，参加了追悼大会，与会人员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梅兰芳由沪发来唁电，对自己十年苦心培育的继承人表示沉痛的哀悼。李世芳英年夭折，享年仅26岁，实在令人痛惜。
    追悼会后，梨园公会与富社发起两次义演，以解李家危难之需。尚小云、荀慧生率先演出拿手好戏。梅兰芳于上海中国大戏院举行六场义演，将演出的六千元和私人援助的款额寄往李家。在这以后相当长的时期内，梅先生都按月汇款，以表师徒之情。
春华福大 死里逃生
    张春华，1924年出生于天津市，原名张世明。9岁即从郭少安、韩富信习艺。1936年入稽古社科班，取名张春华，先工武生后改武丑。由于他勤学苦练，很快出人头地。1943年即有“小叶盛章”之美誉，叶盛章闻知专程莅临，仅看了张春华的三出戏，即从心底里爱上了这个19岁的后起之秀，遂即收其为弟子。名师出高徒，张春华技艺突飞猛进。
    1944年秋，赴沪天蟾舞台演出，声誉渐著，1945年与张云溪合组“云华社”，于平、津、沪等地演出，誉满大江南北。他功底深厚，技艺精湛。以白口脆快，开打火爆取胜。1946年冬，“二张”应汉口之邀，前往演出，营业极佳。月余后时近新年，张云溪等人乘船赴沪，张春华因尚有事宜要办，待事毕即乘机飞去，约定上海见面。
    1946年12月25日，张春华按订好的机票，来到机场乘座由重庆飞来的飞机，由武汉飞往上海。这架飞机原是美观的一架运输机改制的客机，驾驶员也是美国人。此班机应于下午两点起飞，忽接上海通知雾大，望暂缓飞行。但这名美国驾驶员却自恃技术高超，确保万无一失。另因他的家属恰在上海，当日正逢圣诞节，急于同家人团聚，故力主起飞，并与机场争论不休，最后这架飞机还是于下午四点钟起飞了。
    晚六时许，飞机即抵上海上空，此时冬天，夜幕早已降临。突然飞机上通讯设备又发生故障，与机场失去联系，无法降落，只得在夜雾中盘旋，伺机降落。 此架改制的飞机，机舱设施极其简陋，并非每人一个面朝前方的舒适座席，只是在机舱两侧面对面地设置两排类似兜兜的座椅而已，张春华是在接近机尾的位置。飞机迟迟降落不下，张春华一点觉察没有，可乘务员早已心中有数，但又不便对乘客说明，为防万一，便要求乘客系好安全带，当检查到张没系安全带时，见他个小，误以为是个小孩，这个广东乘务员语言又欠佳，以命令的口吻说：“小孩，快把安全带系好！”张春华由于连日劳累，正在犯困，当时对这不礼貌的作法十分反感，便与乘务员发生口角，“我就是不系，你岂奈我何？”竟独自吃起橘子来，乘务员暗自着急，无心争辩，只好作罢。张春华确实困倦，不一会儿竟然朦胧入睡。
    飞机无法降落，只能在黑暗中忽上忽下来回兜圈。燃料即将耗尽，驾驶员被迫下降低空飞行，燃料用尽仍不能着陆。驾驶员见事不妙，便破窗而出，虽逃得性命，但双腿被螺旋桨打断，鼻梁摔碎。这无人驾驶的飞机，便一头冲向郊区的王家渡地面。使三间民房瞬间化为平地，房内九口无一活命。机头扎进地面，机身断裂，熊熊大火立刻燃起，一个6岁孩童被甩在柴禾垛上，侥幸活命。正在梦乡的张春华因坐在机尾，又没系安全带，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才得以死里逃生，被抛在机尾舱面上。此时天降大雨，迷迷糊糊的张春华被浇醒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待清醒后，看到周围的惨景方才明白，暗道：“不好，准是飞机出事了！”待欲起身，已身不由己，动弹不得。上身疼痛，两耳轰鸣，右耳剐伤被耷拉下来，左腿踝骨断裂，此时他暗自感谢张云溪在汉口撺掇他买的这双高筒厚皮靴，不然这条腿就不好说了。他只得在死人堆里慢慢爬行，弄得浑身是血，当时后怕得直打哆嗦。时年仅23岁。
    此次空难，机上44人，除上述三人外全部罹难。张春华被送进上海中山医院治疗，就在他住院后的第三天，李世芳代表梅兰芳夫妇前来看望他，并向他辞行，此次告别竟成永诀。
    张春华经过半年多积极治疗，又重返舞台。新中国刚刚成立，他便与张云溪等人加入了国家剧团，开始了新的艺术里程碑。今虽已79岁高龄，为培养新人，仍在辛勤耕耘传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