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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 论语后案二十卷【清·黄式三.清道光二十四年活字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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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 16:28: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书  名】论语后案(二十卷)
【作  者】[清]黄式三
【版  本】清道光二十四年活字本
【格  式】PDF
【清晰度】清晰
【大  小】29.7MB

【书  影】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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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10 16:35:13 | 显示全部楼层
对论语的各种评注及疏证,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一部说不尽的典藉,愈深挖愈感觉其趣味无穷、愈感觉其博大精深的宝库。
发表于 2008-3-14 08: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书名:论语后案
作者清)黄式三撰
其他作者:
ISBN号:
价格:RMB380000(套价)
发行地:上海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
出版时间:1996
页数:415~629页
开本:26cm
装帧形式:精装

清代儒学史上的重要著作

——黄式三《论语后案》述介※

韩岚  张涅



[提要]黄式三(1789—1862),字薇香,定海紫微人,晚清著名学者。其现存著作13种,近100万字。《论语后案》为其代表作之一,在晚清、民国期间影响甚广,李慈铭、章太炎、梁启超等给予很高的评价。该书先考释字形、字音,再具列何晏《论语集解》、朱熹《论语集释》,最后附以阐述己意的《后案》,体例明晰;引证时不专主汉宋,择善而从,考证详备。其中对陆王心学批判甚多,强调“理”即“礼”,天理即在社会规范中,在学问之中也有深切的社会关怀。

[关键词]清代儒学    黄式三   《论语后案》      



先秦儒学着重于对社会规范和规范中的人的意义的思考。汉武以后,有关社会规范的认识成为专制政治的招牌。南北朝以降,佛学传入,促使儒学进行形而上的理论建设和对人生意义的再思考,于是产生了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但是宋亡于元,明亡于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儒学又开始了反思和批判。明清之际以顾炎武、黄宗羲为代表的士人批判专制政治,抨击空谈心性的学风,给儒学抹上了亮丽的色彩。但是,清朝统治者用文字狱扼杀了自由的思想,以至士人的反思和批判只能掺杂在文献整理和考据之学中。清一代的贡献,主要在于对先秦典籍的系统整理,为近代以来的文化建设提供了思想资源。这其中,黄式三的《论语后案》是一部值得重视的著作。





黄式三(1789—1862),字薇香,定海紫微人,晚清著名学者。《清史稿》记其“岁贡生。事亲孝,尝赴乡试,母裘暴疾卒于家,驰归恸绝。父老且病,卧床第数年,衣食靧洗,必躬亲之。比殁,持丧以礼,誓不再应乡试。于学不立门户,博综群经,治《易》治《春秋》,而尤长《三礼》。论禘郊宗庙,谨守郑学。论封域、井田、兵赋、学校、明堂、宗法诸制,有大疑义,必厘正之”(卷四百八十二)。

定海地处偏僻,文教并不发达,但紫薇庄的黄氏家族具有世代习经的传统。黄式三的曾祖父黄士立号“学礼公”,祖父黄必悌为庠生,父亲黄兴梧“以《易》《诗》著名庠序”[1],以《孟子》为“圣学正传,亦文章之祖”,“老犹读之,声琅然彻户外”[2]。黄式三的经学基础就承自于家学,他在《族谱叙》中记道:“式三束发受书,夙闻家学。”[3]《春秋释叙》也记述说:“少时爱读《左传》,先君子黄兴梧既以杜《注》及姜氏《补义》授之。”[4]他的儿子黄以周撰《先考明经公言行略》,也记道:“茂才公式三父兴梧尝笃爱之,教读诸经,期成远大器。”

定海黄氏自黄式三始为学界瞩目,章太炎称其“传浙东学,始与皖南交通”[5]。其著作尚留存13种:(1)《易释》四卷(清光绪十四年定海黄氏家塾刻本,清光绪间广雅书局刻本,民国九年番禺徐氏重印广雅书局本);(2)《尚书启蒙》五卷(清光绪十四年定海黄氏家塾刻本);(3)《春秋释》四卷(清光绪十四年定海黄氏家塾刻本,清光绪十五年上海蜚英馆石印本);(4)《论语后案》二十卷(清道光二十四年活字印本,清光绪九年浙江书局本);(5)《周季编略》九卷(清同治十二年浙江书局刻本);(6)《经说》四卷(清光绪二年黄氏家塾刻本),又五卷(清光绪十四年续刻本);(7)《史说》一卷(清光绪二年黄氏家塾刻本),又五卷(清光绪十四年续刻本);(8)《读通考》二卷(清光绪二年黄氏家塾刻本,清光绪十四年续刻本);(9)《读子集》三卷(清光绪二年黄氏家塾刻本),又四卷(清光绪十四年续刻本);(10)《儆居杂着》四卷(清光绪二年黄氏家塾刻本),又六卷(清光绪十四年续刻本);(11)《黄氏塾课》(一名《经外绪言》)三卷(清同治二年刻本,清光绪间黄氏家塾刻本);(12)《诗音谱略》一卷(稿本);(13)《音均部略》四卷(稿本)。共约100万字。[6]





《论语后案》是黄式三的代表作。他39岁时草创,42岁初成,当时就自感到“此后心始有主,异于少年之距弛不羁”[7]。以后又屡加删改,至74岁时修改定稿。这部著作在撰写过程中就引起学人的关注,许印林、严铁桥等都提出过意见。刊印后,在晚清、民国期间影响颇大。黄式颖《〈论语后案〉叙》记:“于文字、训诂、声音、名物、制度、事迹考之固详,而义理之学嫥取其切合于事情者,而去其虚县不可穷诘之辞。昔朱子尝谓学者好为儱侗之语,自欺欺人,自谩谩人,是书也庶几免于此乎!”李慈铭称其“不专主汉、宋,而悉心考据,务求至当。其诠释义理,亦深切著明,绝去空疏诘曲之谈。于经文之异文古字,皆随文附注,近世汉学诸家之说,采录尤多。以之教授子弟,既不背于功令,又可以资实学,诚善本也”。[8]章太炎评价道:“黄式三为《论语后案》,时有善言,异于先师,信美而不离其枢者也。”[9]程树德编著《论语集释》,[10]也采撷其文字甚多。八十年代,冯契主编的《哲学大辞典》[11]在论语条目下也列其为历史上8部重要的注释著作之一。

《论语后案》有清道光二十四年活字印本和光绪九年浙江书局刻本,其应以后者为定本。这一点,其子黄以周《〈论语后案〉识》[12]记述得很清楚:



初先君子之注《论语》也,仿王光禄《尚书后案》之例,前录何氏《集解》、朱子《集注》,后加案语,以别同异、明是非,命其书曰《论语后案》。父执日照许印林先生以《集注》为人人诵习之书,可不具录,乌程严铁桥先生亦以为然。道光甲辰用活字版印行是书,仍依原稿,不用许、严二先生之言。乙巳以后,时复增删,丹黄错见。晚年命以周誊录全册以为定本,祗存案语,《集解》、《集注》则乙之,改命其书曰《论语管窥》,存诸家塾已十余年。辛巳升任谭制军文卿师来抚浙时,以周充书局差,询及先君子遗书,谨献数种,且述活字本《后案》已散人间,索者颇多,虑无以应。谭制军以是书有裨后学,遂付梓书局。以周以后改定本为请,谭制军以为录《集解》以存古义,录《集注》以遵功令,体例甚善,宜用前本,案语之增损者则从后本;又谆谆以是书笔划应改用今通行字,不可过古,有妨初学之应试者。以周起而敬对曰:“唯唯!”书刊及半,谭制军升任去越,今告蒇谨述始末以识谭制军之大惠,且以告读是书者《论语管窥》即是本,特无《集解》、《集注》焉尔。



即黄式三开始注《论语》时,仿照王光禄《尚书后案》的体例,先具录何晏的《论语集解》、朱熹的《论语集注》,再加入自己的案语。此为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的活字版。随后听从许印林、严铁桥、冯柳东的意见,删掉《集解》、《集注》,增删修订“后案”,改名为《论语管窥》,嘱托黄以周以此为定本。但黄以周后来付印时,采纳谭制军的意见,依然保留道光甲辰活字版的体例和书名,只是“后案”换用增订后的,此为光绪九年(1883年)浙江书局的刻本。显然,后者更能反映黄式三对于《论语》的学问见识,黄氏父子也都以后一种刻本为定本。

因此,读《论语后案》当据光绪九年浙江书局本。《续修四库全书》所收为道光甲辰活字本,程树德《论语集释》引文据光绪九年浙江书局本,但《征引书目表》标为“道光甲辰活字版本”,此当是没有细加比较,又迷信初刻本造成的疏误。





《论语后案》的体例与王光禄《尚书后案》相似,其先释字注音,再具录何晏的《论语集解》、朱熹的《论语集注》,最后加入自己的“后案”,整部著作意义赅备又体式明晰。其中《集解》采集汉学的代表人物孔安国、马融、包氏、周氏、郑玄、王肃等及三国时人注释,《集注》反映了程朱理学的思想,《后案》又引用明、清诸多学人的研究成果,三者组合在一起,近乎梳理了《论语》学史,读者据此可以比较全面地领会各家各派的观点和倾向。谭钟麟说“录《集解》以存古义,录《集注》以遵功令,体例甚善”,自非谬夸。例如《里仁》篇第15章: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

“参”,依《说文》当作“   ”。

【集解】孔曰:“直晓不问,故答曰‘唯’。”

【集注】“参乎”者,呼曾子之名而告之。贯,通也。“唯”者,应之速而无疑者也。圣人之心浑然天理,而泛应曲当,用各不同。曾子于其用处盖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体之一尔。夫子知其真积力久,将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曾子果能默契其指,即应之速而无疑也。

【后案】“一”者,总词。道散见于天下,而人己内外之交有可总以贯之者,故曰“一以贯之”。下文所言忠、恕是也。先儒求于忠恕之外而谓自有一道者,或以天言,或以心言,或以性言,或以理言,或以仁言,或以静言,或以中言,或以敬言,或以格致言。戴东原曰:“一以贯之,非以一贯之,诸说失之矣。”阮云台曰:“贯,行也,事也。《经》中两‘一贯’字,与仍旧贯,皆当训行事也。一与壹同,经、史中并训为专,又并训为皆。一以贯之,犹言皆以行事为教也。”亦备一义。



《集解》阐述曾子回答“唯”的意义,《集注》解释了“参乎”、“贯”、“唯”三个关键词,重点也在阐述曾子何以回答“唯”。《后案》则扣住“吾道一以贯之”来释义,先解释“一”,再解释“道”就是下文所言的“忠、恕”,再指出前人对“道”的阐述各有侧重,各具特色;最后,又引述清人戴震、阮元的观点,指出其亦备一义。显然,其既介绍了传统的主流观点,又采撷不同的理解,排比众说之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兼及学术史疏理和学术思想表达两个方面。

黄氏还特别考虑介绍众说的详备。这一点,与同时代的刘宝楠《论语正义》略作比较即可知晓。例如上文所引这一章,刘宝楠的注释有一千二百多字,比黄氏多了四倍。他说到:“焦与王、阮二家之说,求之经旨,皆甚合,故并录存之。”其中焦循《雕菰楼集》的注释与何晏《集解》、朱子《集注》无异,强调“贯者,通也。所谓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也”,只是对“浑然天理”、“真积力久”的具体阐述。王念孙《疏证》与阮元《揅经室集》的观点一样,训“贯”为“行”,认为“一以贯之”即一以行之。与《论语后案》比较,少了戴东原 “一以贯之,非以一贯之”之说。戴氏强调“一”,指的是实践要求,而非“理”之类的理论原则,当有特别的意义。而且,焦循之说,没有比朱熹有发展,略弃时代更早、影响更大的《集注》而引录晚近的焦说,也有排斥宋学之嫌。显然,《论语正义》虽多了九百余字,引述实不如《论语后案》详备。黄式三在《论语管窥叙》中说:“是书所采获上自汉魏,下逮元明以及时贤,意非主为调人,说必备乎众,是区区之忱端在于此,而分门别户之见不敢存也。”诚非虚言。至于体例,《论语后案》先文字考辨,再分《集解》、《集注》、《后案》三部分,也更为明晰。

另外,《论语后案》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重视清一代学人的成果。《后案》中出现的学人有顾炎武、黄宗羲、汤斌、陆陇其、万斯大、李光地、阎若璩、何焯、任钓台、惠士奇、江永、秦惠田、蔡宸锡、全祖望、卢文弨、江声、臧玉林、王鸣盛、戴震、钱大昕、程瑶田、段玉裁、邵晋涵、王念孙、汪中、武亿、刘台拱、周炳中、翟晴江、杨云晃、李灼、姚秋农、凌廷堪、严可均、焦循、阮元、王引之、洪筠轩、陈澧、顾麟士、戴清、赵佑、戚鹤泉等数十人。黄氏充分介绍他们的观点,使《论语后案》这部著作相当程度上反映了清代《论语》学研究的水平。





《论语后案》引证详备,持论公允,称得上是清代考据学的代表著作之一。

清代的考据学由顾炎武开其端,经过方以智、阎若璩、惠栋、戴震等的发扬光大,至清中叶蔚为大观,成为时代潮流。考据学派强调的是历史资料的实证,主张无征不信,且例证越上古丰富越能使人信服。例如钱大昕说:“六经诂训,必依汉儒,以其去古未远,家法相承,七十子之大义犹有存者。”[13]黄式三也持这种观点,他认为“思凭于虚,不如前人之已阅历者据其实也。思者殚一己之谋虑,不如集古圣贤之谋虑周而精也”(《卫灵公》31章案)。 他对《论语》语录中涉及的古代礼仪、典章、地理、名物等知识都据“前人之已阅历”、“古圣贤之谋虑”,作了详尽的考证,博赡精审,令人叹为观止。例如关于“八佾”说,“佾”的人数是否都一定为八人,前人有异议,黄式三说:



服子慎《左传注》云:“天子用八,八八六十四人。诸侯用六,六八四十八人。大夫四,四八三十二人。士二,二八十六人。”韦氏《晋语注》云:“八人为佾,备八音也。”与服说符。杜氏《左传注》从何氏《公羊传注》云:“每佾人数如其佾数。”《宋书·乐志》傅隆曰:“八音克谐,然后成乐,故必以八人为列。降杀以两,减其二列。尔以为一列又减二人,士止四人,岂复成乐?”傅意以杜《注》为非也。《汉书·刘向传》:“季氏八佾舞于庭,卒逐昭公。”吴斗南据之以为《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将禘于襄公,万者二人”,“人”当作“八”。鲁自隐公初用六羽,当有六人。季氏大夫本有四八,今又取公之四佾以往,故公止有二八。吴氏伸《汉书》,以季氏为平子,与马《注》异;以每佾必八人,与服、马符。说者谓《国语·晋语》“郑赂晋以女乐二八,晋侯以一八赐魏绛”,《越语》“越人饰美女八人纳之太宰嚭”,《韩非子·十过》“秦缪公遣戒王女乐二八”,《韩诗外传》(九)引作“二列”,又《楚辞·招魂》云“二八侍宿”,《大招》云“二八接舞”,皆舞列八人之证,当以服注为是。



这里,先介绍服子慎、韦氏“八人为佾”和何氏、杜氏“每佾人数如其佾数”两种观点,随后引用《左传》、《国语》、《楚辞》、《韩诗外传》、《汉书》这些与《论语》产生时代相近的典籍加以论证,材料如此翔实,“当以服注为是”的结论当让后学信服。这种考据不标新立异,也不固守前说,不迷信权威,也不作调人,凡一言必考之有据,绎之以理,渗透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刘师培曾评价近代汉学的“征实派”,“或条列典章,或诠释物类,亦复根据分明,条理融贯,耻于轻信而笃于深求。征实之学,盖至是而达于极端矣”。[14]此也可移为对黄氏《论语后案》的评价。

考据的目的是为了探求经典的原本意义,因此,黄式三在排比材料、归纳论证的同时,还强调把经典还原到其产生的历史境况里,从历史客观的特殊性的角度解读其原本意义。《论语》的语录意义原本具有与特定境况下的特定对象相关联的特征,考证时对此高度重视,得出的结论就更客观可信。例如《子罕》章记:“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黄氏“后案”道:“《史记·世家》录此事,先儒以为诬圣辱圣。然圣人此言必有为而言,旧说指卫灵,或有所传。《经》中言‘未见’者六,以此章推之,不可因圣言而尽抹一时之贤俊也。” “必有为而言”,即强调语录意义具有针对性和特殊性,不能作脱离语境的简单化认识。再如《先进》篇“由也喭”,黄式三说:“朱子以‘喭’同“谚”,训粗俗。《子路篇》云‘野哉由也’,是朱子《注》所据。然彼以一事言之耳。”“以一事言之”,也即指这一条语录针对子路在某一事件上的态度而言,我们不能据此以为这是孔子对子路的整体评价。

实证的精神必然与主观精神相矛盾,因此黄式三与同时代的许多学人一样,对陆王心学空谈“心性”的疏误加以批判。他说:“近儒言仁,空论本心,因以瞑目静坐心无所著为仁,是老僧而壁多年,有一片慈悲心即可毕仁之事,尤谬也。”(《雍也》篇第22章案)“最可怪者,近解袭用《孟子》求其放心、失其本心及存心之言,混谓精神内敛,此心自存,而遂以瞑目静坐为存心;为求放心,以认本来面目为认本心。异说所由起也。”(《颜渊》篇第3章案)这种简单化的否定当然有偏颇之处,陆王心学强调人的主体价值和主观精神的作用,是对偏于客体建构的程朱理学的反动,也蕴育了个性解放的思想萌芽,意义自不能低估。但是,其面对社会伦理失范的现状,借用先秦两汉儒家的思想资源重建秩序和价值观的初衷是显然的;纵然从现代的角度看,他们的思想企图不免迂阔。





由《论语后案》还可以认识到清末考据学派不主汉宋、综合融通和重视礼制问题的特征。在清代的考据学派中,吴学和皖学影响最大。吴学以惠栋为代表,追求存古义;皖学以戴震为代表,虽然也以依赖古藉,但以求是为目的。章太炎曾概括道:“吴始惠栋,其学好博而尊闻。皖南始江永、戴震,综形名,任裁断。”[15]显然,后者更显示科学精神,更有思想意义。章学诚就说:“学当求其是,不可泥于古所云矣。”[16]皖学的求是,不只在文字训诂的范畴内,也以意义追求为宗旨,即“由文字以通乎语言,由语言以通乎古圣贤之心志”[17]。黄氏追随这种学术路向,“谨守郑学而兼宗朱子”[18],认为汉学与宋学无分轩轾,各有侧重,互相关联。他说:“夫理义者,经学之本原;考据、训诂者,经学之枝叶之流委也。……读此书庶几知汉学之后继以宋学,二者并存天地,不必画山河之两戒,后儒存分门别户之见或籍是以融之。”[19]因此,他特别强调郑玄也有义理之学,批评后人只重其训诂;在治经中,立足于汉学方法,又汲取宋学的议题及思想,融会汉宋而不囿于汉宋。

例如《学而》篇“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的案语,对“学”、“说”的注释就是义理基于考据之上,考据指向着义理。在义理阐释中,既引用汉儒之说,也采撷宋儒之论,汉学、宋学融通在一起。其中“学谓读书,王氏及程子说同”的释读,王氏为《集解》所引,属汉学之说,其与程子说同,正是融通之例。《泰伯》篇第7章“后案”中的一段话更为典型:“毅之训,包氏为是。程子以立规矩言,未误。陆稼书云:‘宏至大,毅至刚,义甚憭。毅与刚,浑言则通也。’”这里《集解》中包氏训“毅”为“强而能决断也”,《集注》中程子曰“弘而不毅,则无规矩而难立”,前者释义,后者阐述,又引录清代学人陆陇其的释读,组合一体,融通无碍。

读《论语后案》,能发现黄式三对有关礼仪、礼制问题考证特别详细。例如对《子罕》篇“拜下”一句的注释,就洋洋近二千字。透过这些详实、甚至有些繁琐的考证,我们可感受到其中对社会的关切之心。这不只表现在若干《后案》对于现实的联系,例如以“今日欧洲政务官、事务官之别”解读《子路》篇第14章的“有政”、“其事”。有一些对现实的批判,如《泰伯》篇第21章案:“后世阡陌既开,川浍沟洫之不修,致西北富沃之区反仰食于东南。而东南之重赋不能减,谁能远续禹功与西北之水利乎?”主要的是,他主张“理”即“礼”的思想基础就是出于社会制度建设的考虑。

以“礼学”代“理学”,是清代的政治文化思潮。至清中叶,考据学成为了显学,其要进一步发展,就要求把以考据为基础的礼学取代已经衰敝的程朱理学。凌廷堪说“六经无理字”[20]。阮元说:“理必附乎礼以行,空言理,则可彼可此之邪说起矣。”[21]黄氏也宣传并发展这种思想,曾著《复礼说》、《崇礼说》、《约礼说》详加阐述。《论语后案》一书也反复申述,指出“近解闇用老子之说而专以仪文为礼,遂滋本末轻重之说。申其说者,遂云未有礼,先有理也。信如是,则忠信,理也,本也;礼,文也,末也:与《礼器》之言不大相背谬乎?抑五经中固有此言乎”(《八佾》篇第8章案)。即强调“礼”是本,“理”建立在“礼”之上,只是对“礼”的关系和本质的抽象认识;没有礼仪、礼制,就无所谓理义。而且,黄氏也认为“礼”是社会政治的关键所在,“在上者能重礼,则一动一正一出,民必以礼应也”(《泰伯》篇第4章案)。认为“理”即“礼”,天理就在社会规范中。黄氏与凌廷堪等一样,意在挽救宋学空疏的流弊,强调个人修养从学礼开始,制度改良和维设是社会的核心问题。

在晚清学术中,融通集成和创新求变的两个方向最有价值。后者促进了社会思想的跃进,对时代政治的影响甚大,但前者侧重于传统文化的结累,其意义在历史之中,更为持久和深远。黄式三的政治理想有着局限性,对汉宋两派的思想研究也有“不能察其异同之所在,惟取其语句之相同者为定”[22]的问题,但无疑在融通集成方面卓有贡献,其积累承传之功不能忽略。













[作者简介]

韩岚(1960.7-),女,江苏邳县人,浙江海洋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

张涅(1963.1-),男,浙江岱山县人,浙江海洋学院人文学院教授。



[通讯]

浙江省舟山市定海区浙江海洋学院人文学院(316000)

电话:0580-2589746;13616805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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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浙江省教育厅2006年度科研计划项目《黄式三〈论语后案〉的思想研究》(20061135)的成果之一。

[1] 清·黄以周撰:《先考明经公言行略》,清光绪间刻本。

[2] 清·黄式三撰:《先考屏山府君事实》,载《儆居杂著》,光绪十四年刻本,卷四。

[3] 清·黄式三撰:《族谱叙》,载《儆居杂著》,光绪十四年刻本,卷三。

[4] 清·黄式三撰:《春秋释叙》,光绪十四年刻本。

[5] 章太炎撰:《清儒》,载《章太炎学术史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6月版,328页。

[6]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易传通解初稿》(稿本,索引号08752),置名黄式三。北京王逸明先生告知其为黄式三弟子成怀峤所撰。

[7] 清·黄以周撰:《先考明经公言行略》,清光绪间刻本。

[8] 清·李慈铭撰:《越缦堂读书记》,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6月版,127页。

[9] 章太炎撰:《清儒》,载章太炎学术史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6月版,332页。

[10] 程树德编著:《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8月版。

[11] 冯契主编:《哲学大辞典》(中国哲学史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5年12月版。

[12] 这一篇文字载光绪九年浙江书局本《论语后案》,低两格刻录,无篇名,笔者据其内容和文末“以周敬识”,拟名《〈论语后案〉识》。

[13] 清·钱大昕著:《臧玉林经义杂说序》,载《潜研堂文集》,潜研堂刻本,卷二十四。

[14] 刘师培著:《近代汉学变迁论》,载《清儒得失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9月版,272页。

[15] 章太炎著:《清儒》,载《章太炎学术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6月版,327页。

[16] 章学诚著:《郑学斋记书后》,载《文史通义新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7月版,452页。

[17] 清·戴震著:《古经解钩沈序》,载《戴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5月版,192页。

[18] 徐世昌著:《儆居学案上》,载《清儒学案》,民国27年北京文楷斋刻本,卷一百五十三。

[19] 清·黄式三著:《汉郑君粹言叙》,载《儆居集•杂著一》,光绪十四年刻本,卷五。

[20] 清·凌廷堪著:《好恶说》,载《校礼堂文集》,中华书局,1998年2月版,140页。

[21] 清·阮元著:《书东莞陈氏学蔀通辩后》,载《揅经室续三集》,民国24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卷三。

[22] 刘师培著:《汉宋学术异同论》,载《清儒得失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9月版,210页。

黄式三,晚清著名学者。《论语后案》是他的代表作,在晚清、民国期间影响甚大,其实事求是、不主汉宋的学术贡献获得李慈铭、章太炎、程树德等人高度评价.该书共有叙记五种,其中清道光二十四年活字印本有"黄式三《论语后案弁言》"一种,光绪九年浙江书局刻本有"黄式三《论语管窥叙》"、"黄式颖《论语后案叙》"、"黄式三《论语后案自叙》"、"黄以周《后记》"四种。

黄式三(1789~1862):字薇香,号儆居,双桥镇(原紫微乡)人,清代著名学者。幼年读书成癖,父病数年,衣食盥洗,必亲自服侍。道光十四年(1834)赴乡试,母突病去世,驰归恸绝,发誓不再应考。终生治学,博览经史诸子百家,斟酌今古,不拘门户之见。30岁后精研《论语》,40岁后考究历代典章制度。50岁后专治《尚书》、《春秋》,60岁后喜读《易经》,暮年更爱言礼,以"礼可以怡情,可以淑性,可以定命"。所著《复礼说》、《崇礼说》、《约礼说》,皆朴实无华。又撰《论语后案》20卷、《诗丛书》1卷、《诗序说通》2卷、《诗传笺考》2卷、《春秋释》2卷、《周季编略》9卷、《儆居集经说》4卷、《书启蒙》4卷、《黄氏熟课》3卷、《古体诗》1卷。梁启超谓有清一代经学,唯式三一人而已。道光二十年英军侵占定海,式三迁居镇海县海宴乡黄家桥,仿韩愈作《五箴》,讽谕当局,警惕外国侵略野心。同治元年(1862)十月病卒。《清史稿》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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