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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巨擘叶盛兰(吴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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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3 19: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富连成班主叶春善共有五子。长子龙章,在叶老先生去世后子承父业,继任班主。次子荫章,善司鼓,长期在科里效力。三子盛章,是王长林嫡传弟子。因年辈关系,盛章拜王福山为师,实际有不少戏皆老王先生亲授,下面拟另辟专章叙述。四子盛兰,1914年生,初习旦行,后改小生。未出科即头角峥嵘,出科后傍马连良最久,与梅、程两位大师亦尝合作,终乃以小生自挑大梁,成为当代小生巨擎。在他挑大梁之前,曾搭过小翠花班;而在解放后加入中国京剧院,则长期与杜近芳合作。惟自1957年被错划右派后,精神受到打击,身体愈来愈差,终于过早地辞世。我于50年代初因其弟子田健国君介获交于盛兰,至"文革"前始未再往来。而盛兰自60年代又与沪上名中医何时希先生交往频繁。何时希先生为小生名票,与姜妙香、俞振飞及盛兰皆相熟谂。时希先生晚年曾为盛兰专写一书,原说由北京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叶祖孚先生设法出版,并嘱我写序言。结果未能如愿,而时希先生遽归道山,今遗稿亦不知下落矣。 我看盛兰的戏,可分几个阶段。50年代初,盛兰尚未出科,在科班中常演富连成独有之戏,代表作为《南界关·战寿春》,此外尚有《出猎回猎》、《双合印》、《虎牢关》等;昆戏《探庄》、《雅观楼》也是盛兰叫座剧目。初出科至40年代、盛兰一直与马连良合作。中间在李盛藻等大批人马出科后,科班一时青黄不接,盛兰乃又回到富连成,短期挑过大梁。除《南界关》外,盛兰还演过梅派的《木兰从军》,尚派的《秦良玉》,以及小生重头戏如《翠屏山》、《临江会》等。原说与盛章合演昆曲戏《起布·问探》,终未实现。富连成即将散班前夕,盛章、盛兰曾联袂到上海演出,实为最后的孤注一掷。不想盛章伤足,不能演武戏,于是以《女起解》(盛兰演旦)及《连升店》之类小生与文丑对儿戏维持局面,是为最不景气的阶段。其后盛兰自挑大梁、剧目有《吕布与貂蝉》(自《凤仪亭》起《白门楼》止)、《辕门射戟·战濮阳》及全部《罗成》等。入中国京剧院后,《柳荫记》、《白蛇传》、《周仁献嫂》等又成为盛兰的叫座戏。综观盛兰一生,唱念做打,无一不精。他是程继先高足,但程给盛兰只认真说过一出《奇双会》和半出《八大锤》,其他文武各剧、主要是茹富兰所授(茹是盛兰姐夫)。而茹富兰有些小生戏也是从程继先处得到的(此闻之刘曾复先生),故盛兰乃成半个世纪来小生集大成的人物矣。 我们说盛兰是集大成者,绝非溢美。这要从京戏小生行的发展历程来看。过去小生的唱腔极其简单,徐小香是传说中人物,我们无从查考。曾与谭鑫培配戏的小生,有王桂官(楞仙)、德珺如和张宝昆,稍晚有朱素云。王艺术较全面,但嗓子不是很好;德、张能唱,德的唱工尤有名,但念、做、打方面不是全材。入民国后,朱素云比较全面,但唱工仍属老腔老调。够得上全材的是程继先,惜嗓子不好,不耐重唱。在小生唱腔上有极大突破的是姜妙香,虽亦能演武小生,终逊程继先一筹。而叶盛兰则全面继承了程继先,更加上有一副好嗓子,不少小生唱工戏,姜妙香能动的,盛兰也能唱,如《叫关》、《射戟》、《孝感天》、《监酒令》等,盛兰都能唱出自己特色。60年代,由何时希做牵线搭桥人,盛兰想拜姜妙香为师,终因某种原因未能实现。尽管如此,盛兰确是小生全材,已为内外行所认同。他既能兼程、姜二贤之长,当然是小生行集大成者无疑了。
在盛兰的保留剧目中,《南界关·战寿春》、《木兰从军》都是旦角戏。但在剧中须女扮男装,串演小生,这对盛兰最合适不过。他演《木兰从军》,要比梅派传人如言慧珠、魏莲芳等都高得多,就因为他演这类戏的小生是"正串"、而旦行演员(包括梅先生本人)只能是"反串"。当然,这类戏只占盛兰拿手剧目的一小部分,而能唱能打、允文允武的雉尾小生戏(如吕布戏、周瑜戏),才是盛兰台上的真正强项。难得的是,盛兰的扇子生、官生(如《奇双会》、《玉堂春》)、特别是穷生(如《打侄上坟》),盛兰也都能胜任愉快。任何一出小生戏,只要由盛兰扮演、便能使全剧为之增色。这样的小生难道还不够集大成的资格么! 盛兰除唱工、武工有独到之处外,我还想特别提出两点。一是盛兰头上功夫(当然这与腰上功夫分不开),除表现在雉尾上之外,还表现在甩发上。传统老戏如《双合印》、《秦淮河》,新编移植剧目如《周仁献嫂》,都见出盛兰的甩发功夫已登峰造极。如《秦淮河》,盛兰扮安道全,在下场时被张顺用单刀削头上方巾,盛兰能用力向后一甩,甩发呈一条笔直的上扬的线,使方巾飞进下场门后台,倘非腰、颈、头部同用一股劲,如何能达到这样出神入化的效果!二是盛兰晚年念白,不少人都已体会不到,几乎与乃师程继先的念白一模一样,无论音色气口,以及略带鼻音的抑扬顿挫,完全可以乱真。盛兰确算得程(继先)派最佳传人。可惜今之学盛兰者,再也达不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境界了。盛兰生前,从未以"叶派"自居,即使是念白酷似乃师,亦属"不谋而合",非矫揉造作而成。今之演小生者,几乎大部分演员皆以"叶派"自居,实则能传盛兰之艺者几人?以其子少兰而论,先不要说剧目,即基本功便不能与乃翁相比,况神情韵味与修养火候耶? 田健国君拜盛兰为师后,我曾从健国处得知二事。一是盛兰主张习小生宜学一点老生戏,故健国一度请人说余派戏,盛兰的长子叶蓬竟专演老生,学杨宝森。而我曾见盛兰反串《八蜡庙》褚彪,做打表情不用说了,只就髯口一项,倘非真正懂得其中三昧,便无法使之举重若轻,我之佩服盛兰、以初习旦而后改小生终身不挂髯口的演员居然驾驭髯口比一般老生都洗炼纯熟,自不能不心悦诚服。二是盛兰教学生亦因材施教、量体裁衣。健国身材比乃师略高,盛兰便告以抬手扬水袖不宜距头部过远,而盛兰自己表演、则手每扬到头部以上数寸,而水袖下垂,尺寸正好。可见其教授方法是很科学的。人们或以为盛兰为人比较狂傲,盛兰有时也并不讳言。但对有真本领、真学问者,盛兰从来持虚心求教、诚恳待人的态度。他同我多次谈话,最佩服的就是杨小楼。50年代中期,言慧珠来京一度与盛兰合作。每次对戏、总是言登门求教;特别是演《得意缘》,盛兰几乎是给言"说"戏。就是同一出《得意缘》,盛兰与荀慧生合作,先是向荀借本子,然后亲到荀宅与荀先生对戏,非常有礼貌。此皆盛兰弟子所亲见,我本人亦听荀夫人张伟君谈过。《十老安刘》中《监酒令》一折,与传统演法不同,小生改唱琐呐,且在席前舞单剑。其舞剑招式与身段,就是接受了何时希先生的建议而有所改进。凡此种种,皆可见盛兰之为人与虚心好学。盛兰已矣,有些戏亦随之成为绝响。我本人与盛兰自50年代初相识,过从不足十年。与之几次做长夜之谈,堪称莫逆。而自1932至1962年,看盛兰的戏则有三十年的经历。作为一个老观众,泚笔至此,真有说不出的感慨。纸短情长,聊志不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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