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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恩師馬連良(安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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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4 10:30: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看了《鳳凰週刊》162期章詒和先生作品“戲裏戲外馬邊良”,不禁淚水襟。我是馬連良先生最小的學生,如今也已接花甲之年,忍不住來把所親歷的往事說一說,希望能追思前人,教育自己,警示後人。



1962年初,北京戲校召開全校師生大會,歡迎馬連良校長就任。印象中,他頭髮向後梳得很得體,身材修長,制服筆挺,戴著一副眼鏡,文質彬彬,很有風度。他的就職講話,先回顧了與前任郝壽臣校長的深厚情誼,然後談了自己從藝幾十年的經驗得失,講了“三白”(護領白、水袖白、靴底白)的重要,還強調了文戲學生要注重武功的訓練。與其說這是一個校長的施政演說,倒不說是一堂生動的藝術講座。

再次見到馬先生,是他親自挑選學生的時候。我們幾個老生組的同學,分三天向他彙報演出。我頭一次在這麼大的藝術家面前演戲,十分緊張,平日臺上的火候銳減,愣是把“錯認民妻理不端”錯認民妻理不當,不但錯了轍,還改了戲。要是在舊科班,非挨先生板子不可。馬先生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多年後,聽小北哥(馬先生幼子馬崇恩)對工說:那天老爺子在戲校看完你的戲後回家特別高興,說又發現了一個人才。馬先生還曾在《說任戲曲學校校長有感》一文裏寫道:“今天我發現個小學生,不僅扮相好,嗓子好,而且在氣度、動作上還很老練,一點不像十四、五歲的小孩兒,一問才知道他叫安雲武……。”

馬先生挑了幾個學生,決定親自教授,我有幸成了其中的一員。

第一天開課,馬先生讓大家輪流“走腳步”(臺步),然後每天人唱上一段。有人介紹說,是王少樓教得真規矩呀!你們‘腳步',走得好,身上也很順。少樓為你們打下了這麼扎實的基礎,我再教你們就省事了。”接著他對我們說:“千斤話白四兩唱,首先教你們《審頭刺湯》,加強你們念白的基本功。”他請遲金聲老師為助教,親授“陸炳”兼教“湯勤”,張君秋先生教“雪豔”。馬先生先給我們講劇中人物、故事、歷史背景。後來,還帶我們到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錄音棚,現場聆聽他和蕭長華、張君秋等先生錄製此劇。記得那天他攙扶著蕭老進入錄音棚,親自端杯奉茶,然後,站在蕭老身邊,小聲與蕭老對詞兒,並說:“先生,您看我這麼念行嗎?”

在北京京劇團演出時,馬先生經常上演這個戲讓我們看,一個月竟然唱了4次。劇團劇務科覺得劇目太重複了,可他仍然堅持,可謂用心良苦。我們天天聽他的錄音,經常看他的演出示範,他還在演出繁忙中親臨課堂傳藝授課,使我們這些十四、十五歲的學生,開始悟到什麼叫“念白的節奏”、“演唱的意味”。

幾個月的,《審頭刺湯》一劇在學校彩排。開演前,馬先生在後臺新自檢查我們的化妝、服裝,從主演到龍套都是關點馬虎不得。以前學校演出,龍套演員穿的服裝都是小立領兒的,馬先生要求全部改用圓領兒,並且一定有要搭護領。他還特別強調,龍套演員也必須調眉、勒網子、勒水紗。對我的妝他看了又看,髯口的薄厚、長短他都關注,還新自為我挑選了黑絨烏紗帽。

諸事停當之後,馬先生居然拿著水壺為我“飲場”,囑咐我:“沈住氣,別緊張。”他這才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到觀眾度上去看戲。我和同學們當時年紀小,好像對此還不太以為然,但這卻讓在後臺的教師們感動不已。荀令文老師垃著我的手說��“你小子,太造化了!這麼大的馬連良先生親自給你端水飲場啊!他這一輩子可都是別人端水伺候他呀……”

“三年困難”時期,一次馬先生在政協禮堂演出《二堂舍子》,我和張克讓同學配演沉香和秋兒。那時候,我們都在長身體,口糧不夠,吃不飽肚子。馬先生帶我們去演戲也沒有管飯,馬先生笑笑對我和克讓說:“本以為散了戲有‘咬兒'(夜宵),讓你們小哥兒倆吃頓飽飯。既然沒有管飯,得了,我管!”於是,我倆跟馬先生回了家,一起吃的“羊肉喂氽兒熱湯麵”。

馬先生培育後人很重視“傳、幫、帶”。他是北京京劇團的團長兼主演,演戲、錄音都很忙,兼任校長後到學校授課,就更忙了。就這樣,他還常常讓我們到他家裏個別傳授,除了教戲,他還經常講起自己少年時在科班裏刻苦用功的故事,以教育我們。有一次他還囑咐我說:“睡覺的時候別忘記系紮板帶!把手放在被子外邊,包好腳頭。”他是在關心我青春期的身體健康,以利於嗓音的保養。

馬先生經常帶學生一起演戲,比如:他曾經帶馬長禮、張學津、張克讓演過全部的《清官冊》。有一張很著名的照片,題為“四個寇准,四代藝人”,就是這次寅出海參動的記錄。



1963年正月十五,文化部在人民大會堂宴會廳學舉行春節茶話會,藝術辦知名人士悉數到場,主持人是茅盾先生。彼時,“三年困難”剛有所緩解,大家憑著一個白色小牌兒排隊領一碗元宵。周恩來總理往前去,可他一直擺手,堅持排隊,然後自己端到主賓席。在這次茶話會上,周總理發表了著名的《知識份子過五關》長篇演說,此文後被收入《周恩來選集》中,接下是文藝演出由候寶林先生擔任主持人。我心中格外激動地唱了剛剛跟馬先生學的《白蟒台》中的“八月十五把壽拜”一段;馬先生隨後唱的是《八大錘》選段。

那次晚會,馬先生坐在總理左邊,我坐總理右邊。席間,馬先生的女兒馬莉過來看周總理,她剛要自我介紹,只見總理擺手道:“你先別說,讓我想想你是誰。”周總理擺手道:“你先別說,讓我想想你是誰。”周總理的記憶力的確驚人,他說:“你叫馬莉,對不對?你在10年前曾找過我,談由香港接你父親馬連良先生回大陸的事。當時我跟你講了三點:一、歷史上的事情既往不咎;二、馬先生在香港欠的倆,由國家負責償還;三、回來以後,各方面予以照顧。對不對?”馬莉很激動,連聲說:“對,對,對!您的記憶力真好!”周總理又轉過身問:“馬先生,回來這些年還好吧?各方面照顧都還好嗎?工作上、生活上有什麼困難,你跟我講。”馬先生生感動極了,眼淚一直在眼眶裏轉,只是連連回答:“好!都好!”。接下來,周總理又充分地肯定了馬先生對戲曲事業的貢獻,以及就任北京戲校校長後培養接班人的極大熱情。然後,他又轉過身來問了我的名字和年齡,並囑咐我好好向馬先生學習,認真繼承“馬派”藝術。這次會面意義不同尋常,“文革”後期為解決馬連良先生落實政策的事情,“北京市革委”還專門到鄭州找我,向我那次周總理那番話,並整理為文字稿作為正式材料上報。那時候,雖然周總理還在世,但已經病重住進三十五醫院,任何人也不可能再去打攪他核實問題了。因此我回憶的這段總理談話,也為馬連良先生落實政策做了旁證。一九六三年那次茶話會上,總理講話時在場的還有:侯寶林先生、徐蘭沅先生、王少樓老師、李慕良先生、馬小曼師姐(馬連良先生的小女兒及她的先生燕守平等人。

那時,社會上正在批“個人主義”“名利思想”,因此學生演出海報都不登姓名,只登“北京戲校,某年級演出某某某劇目”。馬先生說:“在海報上參演學生登上姓名,有利於觀眾對他們的監督;同時可以使孩子們從小樹立起對藝術負責的態度。觀眾認識了這些小演員,在他們出了成績的時候會給予鼓勵,會關注他們今後的發展。這有什麼不好呢?”那時的北京戲校還是比較開明、解放的。我主演的《審頭刺湯》在廣和劇場公演的時候,不但海報上登了全部演中的姓名,而且清楚地標注了"馬連良校長親授"的字樣。馬先生把他挑班唱戲時的經營理念帶進了戲校,破除了當時呆板狹隘的所謂“反對個人主義”的做法,受到了觀眾和師生們的歡迎與支持。但據我所知,中國戲校一直“堅持原則”,始終未給學生演出登名。

我在廣和劇場首演《審頭刺湯》,馬先生特意將他自己演出時用砌末(道具)的繡有漢代“車•馬•人”圖案的守舊和圍桌椅披、大帳全都拉來,為我們的演出造聲勢。開演前,馬先生到後臺專門關照了我的化妝師,並再囑咐我“沈住氣,氣不要往上湧”。開演的鈴聲響了,馬先生才下臺去前排就坐。許多觀眾發現他,不約而同熱烈鼓掌,他站起來向觀眾拱手致意,仿佛是拜託大家關照他的學生。演出結束後,觀眾報以長時間熱烈的掌聲,馬先生再次起身向觀眾作揖致意,代表全體師生感謝大家的光臨。

馬連良先生還向我們傳授了《白蟒台》。這出戲唱念繁重,沒有足夠的氣力無法勝任,所以才成為馬先生早年的“看家戲”之一。為了使《白蟒台》的故事情節更加完整、好看,馬先生又特意在“烤肉宛”宴請老搭擋侯喜瑞先生,請他“出山”來校傳授《取洛陽》。《取洛陽•白蟒台》,一經公演反響強烈。當時有一位人稱“天橋馬連良”的梁益鳴先生 ,對馬先生藝術的迷戀程度更甚於今天的“追星族”。梁先生為了學“馬派”戲,甚至曾掏腰包去“買”一個為馬連良跑龍套的機會。梁益鳴先生得知北京戲校學生公寓《取洛陽•白蟒台》,立即帶了自己的琴師、鼓師來劇場觀摩。幾天後,染先生也公演了《取洛陽•白蟒台》。

1963年7月,中國戲曲學校和北京戲曲學校在魚台聯合出,最後大軸由我演出馬先生親授的《白蟒台》。台下的觀眾不多,僅鄧小平不多,僅鄧小平、彭真、康佳、伍修權等二十余位領導來看戲。

馬先生對學生親切和藹,同時也是一位謙和君子,從不吹噓,也不自我標榜“馬派”;他從來不說別人不好,總說別人如何如何好。一次馬連良先生在廣和劇場演《淮河營》;恰好,李少春先生在人民劇場演出《將相和》。我和張學津、馮志孝等幾位師哥不約而同地跑去看少春先生的戲。豎日,馬先生一見面就問:“昨兒個你們去看李少春先生的戲了。”馬先生聽後點頭道:“少春臺上熱愛好,你們應該看!你們不但要看我的戲,還要多看其他先生們的戲。”

1963年,馬先生再度率北京京劇軒赴香港演出前,對我說:“我準備帶你去,你在《群黃會•借東風》裏演前魯肅後孔明,你敢演嗎?”我知道戲的分量,又是和裘盛戎、馬富祿、周和桐等前輩同台,心裏真有點害怕,言語支吾。他笑著對我說:“別害怕,我教你。這是為了向海外說明我們京劇後繼有人池。”除此之外,文化部夏衍副部長還專門寫文章,介紹了我跟馬先生學戲的事情。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我沒去成,但馬先生的良苦用心一直令我感動。



1964年,全國大演現代戲,學校裏也開始教現代戲了。傳統戲教得越來越少了,我也學演了《紅嫂》、《奇襲白虎團》(扮演團部文書)等現代戲。馬連良先生在北京京劇團也開始忙於排演現代戲,將近一年多都不來北京戲校了。這期間,學校曾組織學生們到劇場觀摩了馬先生參演的現代戲《年年有餘》和《南方來信》,但我們跟馬先生的聯繫中斷了。這個時候的局已經起了變化,正如人說現代戲匯演是“文革”的前秦。

“文革”初期,北京戲校裏也開始參黨委領導下的“鬥、批、改”。馬先生是校長,又是全國聞名的大藝術家,當然逃不掉“反動學術權威”的“帽子”,首當其衝地成為了批判的對象。有人張貼“批判馬連良”的大字報,但秩序尚沒,統一貼在了學校的一間練功廳裏。學校党委派人把馬先生接來“看大字報”。後來聽說他離去時,私人轎車上貼滿了標語和大字報。

那次,我得以倖免,這得感謝我的一位同學倪啟勳,他急匆匆地跑來對我說:“雲武你快走!今天他們要批鬥馬校長,好像有人要讓你陪鬥!”我趕快離開了學校。回想起來,那次是馬連良先生最後一次來北京戲校,很遺憾我沒能與他見上一面,但也是個萬幸,一旦我與馬先生見了面,說話還是不說話,批判還是不接著?很可能,對錯都在瞬間。那個泯來滅為性的混蛋年代,萬一我把握不住自己,說出混蛋的話來,辦出混蛋事來,那豈不同要落下千古罪人之名嗎?

對於馬先生在“文革”中所受的折磨,以及他在阜外醫院臨終的場景,許多文章中都有描寫。後來,我曾聽馬先生的文字秘書李墨瓔女士多次進過:“他臨終前傷心地說:‘他們為什麼說話不算數啊?……'可見是帶著絕望之極的心情離開人世的。”正如章詒和女士的文章所說,這些問題就連當時的國家主席劉少奇,以及那麼多革命家都搞不懂,一個政治上非常簡單幼稚的藝術家,又怎麼能搞得懂呢?



自“文革”初期,我因為家庭出身問題,再加上又是“業務尖子”、“馬連良的孝子��孫”等罪名,被下放到河南整整18年。下放期間,每年我有12天探新假,回到北京主要就是探望我的老師和朋友們,真正和我父母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像王少樓先生的遺孀、徐寶林先生、王金璐先生家都是我必去之處。特別要去看的是馬連良先生的夫人--陳慧璉女士。我們學生大都稱她“馬師母”、“馬師娘”。這位老太太可不簡單。馬連良先生故去後,家裏生活極度困難,但她仍以極大的毅力支撐著。她時常催促愛女馬小曼去到孟廣恒先生(此人有“電臺梅蘭芳”之美益)家學戲,並關愛著馬門弟子和各位老朋友,支撐著馬家的門面。

有一年我回北京,王金璐先生帶我去看馬夫人,他對我說:“以後再看老太太就方便了,她現在搬到梅宅去住了。應舊簾子胡同29號。”

梅宅是一所大四合院,正房五間。梅夫人福芝芳女士自己住一間正房,把馬夫人也安排在正房;梅夫人住東邊,完全是上賓的待遇。當初,梅夫人把馬夫人接到家的時候,就對家裏人吩咐說:“打今兒起,馬太太就住咱們家!今後我吃什麼她吃什麼,我穿什麼她就穿什麼!”這時候馬夫人困苦到了極點,山窮水盡,接近崩潰。梅夫人真是如同救星一樣。後來馬夫人在梅宅一住就是6年,總算是在梅家的呵護下衣食有靠,度過了最艱���的歲月。

後不我每次回來探親都是到梅宅去看望馬夫人了。那裏總是高朋滿座。經常見到的有:馬連良先生的文學顧問、戲曲研究家吳家王金璐先生,馬連良先生的早期弟子、武生名家王金璐先生,相聲大師侯寶林先生等。在梅、馬二位夫人跟前侍奉的,梅家主要是梅葆玥、梅葆玖姐弟,馬家主要是馬崇恩、馬小曼兄妹。那年代,大搞“階級鬥爭”,夫妻離異,子女與家長進清界限,司空見慣。而梅、馬兩家的姐弟、兄妹依然進孝堂前,難能可貴。

在“文革”高潮的時候,這些人能聚集是相當不容易的。這首先得歸功於梅夫人福芝芳女士。文革初期,梅家也曾受到衝擊,幸虧周恩來總理及時派人保護,梅家上下得已保全。在我椅上對大家說:“甭怕那幫小子們!他們 不敢上這兒造反不,他們要是敢來,我見一個打出去一個!”她還經常安慰大家:“咱們就是得好好活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每次從鄭州回北京,都帶些當地的花生、香油等土特產,孝敬馬夫人。可我每次走的時候,馬夫人送我出門,總乘我不注意在我口袋裏塞上些錢,一般都是二、三十塊錢很不得了,我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十塊零五毛啊!何況馬夫人是家庭婦女,根本不掙錢,她的錢不過從是梅夫人給的零用錢和子女給的生活費裏節省下來的。



“文革”搞了那麼年,馬夫人常常哀歎,何時才能給馬連良先生落實政策呢?後來大家出主意讓她找周總理,可馬夫人卻說:“你們看看報紙上周總理的照片吧,看他都瘦成什麼樣兒了。他病得這麼厲害,咱的事兒就別驚動他了。”但大家都認為這件事只有找周總理才能解決問題。馬夫人終於下定決心給周總理寫了一封信,周總理在病榻上看了這封信,在信的背面用鉛筆批示了“已閱”二字,落款“周恩來”。在周總理的指示,“北京市革委會”主任吳德派了工作組調查此事,到鄭州找到我核實了周總理“三點指示”那段事情。

1978年8月30日,北京市文化 局召開大會,為馬連良先生落實政策。會上宣佈:“著名京劇藝術家馬連良,全國解放後不久,從香港回來,為祖國的文化藝術事業服務,這是一個愛國行動。他擁護社會主義,擁護党的領導,努力執行毛主席的革命文藝路線,積極參加革命代演出,對發展改革京劇藝術和培養青年京劇演員做出了重要貢獻……”

在馬夫人的力主下,1979年3月27日,在北京八寶山隆重舉行了馬連良先生骨灰安放儀式。說來令人傷心,骨灰安放時,骨灰盆根本沒有骨灰。馬先生在文革中慘死,根本沒有能夠按回民的風俗安葬,而是火化以後,由梅夫人特許,把他的骨灰葬在了北京得山的梅家墓地。這個骨灰安放儀式,其實就是個形式,它向天下昭示了,馬先生的沉冤得雪。

馬連良先生落實政策以後,馬夫人就搬離了梅宅,住在和平里。

1975年春節,我回北京準備結婚,先到侯寶林先生家去送喜煙和喜糖。侯先生問我:“你回來辦喜事,給馬老太太那邊兒送信兒了沒有?”我說:“沒有,我怕讓她破費。”侯先生詼諧地對我說:“你可別糊塗!你絕對應該去送信兒,否則她省了錢卻挑了眼!”於是,我就聽了侯先生的話,帶我愛人一起拜見了馬夫人。翌日,我在家辦喜宴,把新朋好友都請到家飯。馬夫人派女兒償還小曼師姐給我送來了賀禮——一條粉紅色的毛毯。這條毛毯一直在我身邊,現在我專門做了個被套把它罩了起來,改成了薄被,每年春秋天還都在用。蓋著這條毛毯,我總忘不了馬連良先生、馬夫人對我的��養和關愛。“四人幫”倒臺後,馬夫人和吳曉鈴先生、侯寶林先生、王金璐先生為我落實政策調回北京的事沒少操心。

一次,馬夫人要帶我去北京市文化局張夢庚副局長家,談一談我回我北京的事情。這時候,突然天降暴雨,我說:“今兒天不好,咱們明天再去吧。”她卻一定堅持馬上去,說:“下點兒雨,不礙事!”說罷,穿上雨鞋,拿起雨傘拉著我往外走。雨下得很大,我怕老太太感冒,於是就打了輛計���車一起到了張局長家。張局長見了我們,上來就問馬夫人:“這孩子對老師怎麼樣?”馬夫人毫不猶豫地說:“這孩子對他老師很孝敬,要不然我怎麼會帶他來呢”

我後來終於落實政策調回北京,並安排在北京京劇院工作。 一位俄國哲人曾說過:忘記過去就等於背叛。我是馬連良先生最小的學生,如今也接近花甲之年了,今天把這些往事說一說,希望能追思前人,教育自己,警示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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