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甲戌本《红楼梦》与胡适藏书(作 者:秦 杰)

东施

国宝甲戌本《红楼梦》，日前已由上海博物馆以超过百万美元从美国康乃尔大学购回。这是该馆四年前以５５０万美元定向从美国拍购翁氏藏书和前年斥资４５０万美元购买宋代《淳化阁帖》后又一次重大的海外文物回购行动。红学界公认的最重要版本甲戌本《红楼梦》被称为红学的源头，此本第一回独有至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仍用《石头记》一句话，故称之为甲戌本，且是唯一的国宝级孤本。遗憾的是，甲戌本《红楼梦》此前一直流失海外。这一极为重要的《红楼梦》孤本真正堪称脂评本发现的里程碑是在１９２７年。当年，胡适偶然购得一部残缺不全题名为《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红楼梦》早期稿本的过录本。经胡适整理研究，１９３５年首次披露并影印出版。甲戌本是２０世纪国内外发现的１１种《红楼梦》早期传抄本通称脂评本中最古老、也最能反映曹雪芹原著真貌的珍贵版本。此书后来一直由胡适收藏，１９４９年以后，由其携至中国台湾，但其去世前却将此书存放在美国康乃尔大学图书馆，导致甲戌本流失海外。

胡适藏书身首异处

    胡适多年治史学，又有历史癖，所以他对收藏之事向来颇为看重。更何况，二十六岁就已成名的他自信自己将成为中国文化界的重要人物，因此他更注重收藏历史资料。胡适虽称不上最大的藏书家，但可以说他是个人资料保存得最完备的一代文化大师。胡适本人早年曾说自己有书癖，每见佳书，辄徘徊不忍去，囊中虽无一文，亦必借贷以市之（胡适《留学日记》卷四之《余之书癖》）。抗日战争期间，胡适把所有藏书送往天津外资银行保险库。他研究《水经注》，广收博集，竟然看到、收藏了６０多种版本除宋元刻本，我全收得……。《水浒传》一书，他就藏有多种珍贵的版本。其他如稿本《四松堂集》、明刻本《欢喜冤家》、嘉靖刻本《二郎宝卷》等，也都是世间少见的秘籍。１９４８年底，身首异处的数万卷藏书，胡适只能像陈寅恪那样随身携带一部分精品。相关资料记载，他随身带走了其父年谱的手稿和几篇有关《水经注》的文章稿本，《中国哲学史大纲》中卷的手稿未及找出带走。而甲戌本《红楼梦》这笔巨大财富后来的命运、下落今日才水落石出：



    １９４８年１２月，解放军包围北平城，郊外的清华大学已经先行解放。身为北大校长的胡适完全没有离去的任何准备，１２月１４日由专车将他全家送至机场，飞赴南京。同行的还有陈寅恪一家。胡适匆忙飞离北平，丢下了一生心血所致的藏书和个人文献，总数量达一百零二只大木箱，全部寄存于沙滩松公府北京大学图书馆。而依然存放在胡适住所东厂胡同一号后院的五大间书库内的日常用学术资料由他的儿子胡思杜留下来照管。胡适留在北京的大量藏书和手稿、书信、日记、照片等个人资料，不仅是他个人，更是整个学术界、文化界的珍贵财富。１９５７年，胡适在纽约立下遗嘱，将这批藏品全部遗赠给北京大学。胡适本人于１９６２年逝世，其子胡思杜早在１９５７年反右中自杀身亡。其他与这批藏品有关的当事人也纷纷作古。所幸的是，当年在东厂胡同与胡适南北相对而居的，他的学生和助手，北京大学历史系著名教授邓广铭先生一直关心这批藏品的下落，作为当年的‘目击者’，邓先生于一九九五年六月十四日作出了亲笔证词。

胡适藏书的最终归宿



    以胡适在中国文化史、思想史上的地位论，胡适藏书同样具有极为重要的学术研究价值。胡适藏书的体系可以揭示其学术思想的形成及渊源，个人档案更为研究者深入了解其哲学、史学、文学、政治、道德、教育等思想提供了真实而具体的丰富材料。他如此自觉地收集文献资料，加之生活一直富足安定，在客观条件上就有所保证。胡适处心积虑收集藏书和文件，连给他人写信都要存底，否则便会在信中说明自己未存底稿，要对方看过信后把原稿退回。但对甲戌本《红楼梦》，胡适却在与当学生的周汝昌仅一面之交的情况下，慨然把甲戌本《红楼梦》借给他整整一个假期。后来周汝昌兄弟私自主张，抄录了一个副本，胡适也没有怪罪，让周氏兄弟收藏了这一副本，红学界至今传为佳话。一九四八年年底，北京大学派遣图书馆的管理人员郭松年等人到东厂胡同一号把胡氏书库中所藏的一切手稿、文件、书籍等一律装箱，全部运往松公府北大图书馆存放，连一张纸都没有留下。胡适家的一些生活用品，也全部搬到了沙滩松公府的北大图书馆。当年北大图书馆的毛准、王重民、张光译、王幼忻等人都是协助工作的当事人。



    胡适之子胡思杜过早夭亡，这批寄存于北大图书馆的胡适藏书，１９５４年７月后，由北京市人民法院批复北大：经报请市人民政府，胡适等物品暂由你单位保管。胡适等文物书籍在保管期间，可暂作你校教学科研之用。１９６０年，大部分胡适藏书由沙滩松公府北大图书馆旧址迁往海淀燕园现址，１９６２年，剩余的小部分也搬至燕园。文革之前，北大的师生在借阅该校图书馆图书时，常会发现加盖胡适印鉴的胡适藏书。１９５７年６月４日，胡适在纽约立下遗嘱，在极为简洁的几项条款中，专项提到这批藏书和文件：确信中国北平北京大学有恢复学术自由的一天，我将我在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不得已离开北平时所留下请该大学图书馆保管的一百零二箱内全部我的书籍和文件交付并遗赠给该大学。字里行间，胡适对北大的深情和对藏书的萦怀真真切切。胡适遗嘱在台湾《传记文学》上发表后，大陆学术界开始传布这一消息。一九九三年三月北大图书馆馆长庄守经先生专程到台湾胡适纪念馆寻找胡适遗嘱。台湾中央研究院院长吴大猷亲自出面，同意将胡适遗嘱的中、英文复印件提供给北京大学。胡适在天之灵了却一桩夙愿。



    但是，北大图书馆藏的胡适藏书已有部分被打散，更重要的是，一些珍贵的善本古籍和最有价值的胡适书信、手稿等个人档案资料早已被调出了北大图书馆。一九五四年，胡适藏书、文件经历了第一次神秘的分割；一九六四年，第二次分割则有案可查。胡适藏品从此‘身首三处’。北大图书馆现在只存有胡适藏书中的普通书籍，其他一百零五种善本古籍现藏于国家图书馆，一万五千余件胡适书信、手稿等文件则藏于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１９４８年后，胡适到美国和台湾从新开始聚书，日积月累，数量也相当可观，据他本人的描述是，现在住的地方堆满了（胡适《找书的快乐》）。但从数量和质量来说，胡适藏书存放大陆的部分是主要的。

《红楼梦》其他主要版本



    旷世名著《红楼梦》，曹雪芹经历了十年辛苦，五次删改，终于完成了前八十回。《红楼梦》几易其稿期间，各种手抄本、批跋本就流传开来。《红楼梦》版本学研究基本沿着两种思路运行：一是传抄、批跋、点校评诸本，重在研究原有风貌；二是印本、修改本、续本，重在文学体系及推断后四十回的精神情节。因而有索引派与艺术派之分。今将最著名的几种版本分列出来，仅及皮毛，简明为要：



    庚辰本庚辰本是除《红楼梦》甲戌本外的一个重要版本，因上有庚辰秋月定本的字样，所以被称为庚辰本。现藏北京大学图书馆。庚辰本除缺六十四、六十七两回外，前八十回基本上是完整的。



    戚序本戚本即卷首带有戚蓼生序的版本。现存的戚本，有张开模藏本、泽存书库藏本、有正书局石印本。

　　

    己卯本己卯本，是《红楼梦》的早期版本之一，原由董康收藏，现归国家图书馆。它的五十五回下半回至五十九回上半回，现藏于国家博物馆。



    王府本王府本系清王府旧藏本的简称，因内中有柒爷王爷字样，故称王府本，现藏国家图书馆。王府本的文字特点，与已卯、庚辰本颇有相似之处，但又有相异之处，系后人改动所致。



    程序本程序本红楼梦稿本，原为杨继振所藏，书名为《红楼梦》，不再题作《石头记》，一百二十回，中有残佚，为后人所补，现为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收藏。



    程甲本程甲本全称为乾隆五十六年（１７９１）辛亥萃文书屋木活字本，是《红楼梦》的第一个印本。全书一百二十回，首程伟元、高鹗序，次为人物、场景插图共２４页。程甲本的文字，基本上属于脂本系统。



    程乙本萃文书屋于乾隆五十六年印刷了《红楼梦》以后，于乾隆五十七年（１７９２）又印刷了一次《红楼梦》。前者被称为程甲本，后者被称为程乙本。

《红楼梦》早期版本价值连城



    程甲本被学术权威认定为存世最早的《红楼梦》初印本，程甲本比程乙本只早印了７０天，而程甲本１５７０页中，程乙本作了改动的竟有１５１５页之多，据统计，程乙本比程甲本增删字数多达２１５０６字，其中前八十回就增删１５５３７字。这样，程乙本与曹雪芹原著的距离越来越远，也为红学埋下了两百年的篡改冤案。但程甲本是程伟元等人个人出资排印发行，且木活字印书数量极为有限，故程甲本传世极少。程甲本为最接近曹雪芹原著风格的印本。著名红学大家俞平伯先生收藏《红楼梦》程甲本六册，内有版画二十四幅，为藏书家郑振铎先生赠物。在俞平伯先生红学专著中曾反复提及，藏书界羡慕不已。此书在文革中被红袍奸雄康生指派红卫兵抄家窃得，据传到手后于国子监孔庙大殿中连夜捧读，竟至大衣被炉火烤着，强盗丑态毕现。康生图财害命，冒天下之大不韪，钤盖私人藏书印记于《红楼梦》程甲本首册内页。文革后归还俞平伯先生。２００３年７月１３日晚，北京春季大拍最后一场中国嘉德古籍专场第１５７０号拍品《红楼梦》程甲本，残存６册（含第一册），铃印：平伯经眼、康生、周氏家藏、曾经沧海、天元甲子。书内有版画二十四幅，版框１６．８×１１．７厘米。起拍价８万元，最终以１９．８万元成交。



    ２００１年３月２５日在北京琉璃厂中国书店举办的海王村第１３期大众收藏拍卖会上有７０种不同版本的《红楼梦》书籍同广大藏家见面。所拍有关《红楼梦》的古籍和旧书中，有包括藤花谢本、东观阁本在内的名版，也有纬文堂本、善因楼本等版本；既有原刻本，也有翻刻本；既有清代木刻本，也有清末民初的石印本、排印本（其中包括日本排印本）；既有小说《红楼梦》，也有《红楼梦》的研究著作；既有抄校本，也有补续本，包罗万象，丰富异常。如此众多的红楼书籍在拍卖会上出现，对红学研究家和收藏家们不啻为一次精神享受，更是一次绝佳的收藏机会。最终以近１３万元被三位红学收藏家悉数购归。



    近年少有珍贵的《红楼梦》版本被发现。仅见北京中国书店２００２年秋拍中第１５４号拍品：《绣像红楼梦》百二十回清曹雪芹高鄂撰王希廉评，清光绪二年１８７６京都隆福寺聚珍堂木活字印本，纸本线装４函２４册巾箱本钤印：聚珍堂印、聚珍堂摆印。是书据道光壬辰刊本重新排印，收人物、花草图一百二十八幅，未见各家目录著录，以２０９００元成交。该拍品虽无版本特异价值，然程甲、程乙活字本之后未见著录本亦是难得，一并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