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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中的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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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0 23:45: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论语》中的道论(原创)

摘要: 道是中国哲学极重要的范畴。《论语》中有孔子(及其门人)丰富的道论。孔子所说的道主要指人道(仁道),上承先王之道、文武之道,它的实质是君子修己治人之道。孔子认为,学道、行道是君子的天职,道对于君子而言是最高存在。学道、行道,既要笃志不移,又要知命善权。孔子早年想以有道改变无道,晚年知其不可而止,则推崇隐居求志,归结于中行之德。另外,他认为道的兴废,是由天命决定的,表明他的天道观还是陈旧的。总的来说,孔子对古之道,并非仅是述而不作,而是有所扬弃,有所发展的。
关键词: 仁道;文武之道;君子;中庸之道

       道是中国哲学体系里极重要的范畴,道家以之为鹄的自不待言,实则先秦诸子几乎没有不称引“道”的。后代还形成所谓道学。“道”这个哲学概念,至晚在孔、老之前,即春秋初、中期就产生了。《左传》昭公十八年记载,郑大夫裨子产对子大叔说:“天道远,人道迩。”《国语•越语上》记载,范蠡对越王勾践说:“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骄,劳而不矜其功。”子产、范蠡等思想家,不仅仅把道作为抽象的哲学概念,而且已经把它区分为天道(还可算上地道、鬼道,总之都是超人的道)、人道了。《论语》中对“道”的论述也很丰富,从中似可抽绎出孔子(及其门人)对“道”这一传统哲学范畴继承、发展的轨迹。
      孔子所说的道,和老子一样,也是自“先王之道”、“古之道”而来。“夫子之道”,直接的源头是文武之道,远源则是尧、舜、禹三王的尽善尽美之道。然而尧、舜、禹的事迹,当时已湮灭不存,孔子所能取法的,主要也就是周的先公、先贤,以及当世的有道之士。《子张第十九》:“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孔子又说:“ 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雍也第六》)鲁君的祖先就是周公,齐国的祖先是太公。周公是文武之道实际的推波助澜者;太公吕望,辅佐武王取得讨伐战争的胜利,孔子对《大武》的评价“尽美也,未尽善也”,似亦可用于太公。鲁国几于文王、周公之道;齐国能部分实行仁政,“齐桓公正而不谲”,管仲相“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如其仁,如其仁”,所以说它几于鲁。孔子以文王之道的不二传人自居:“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他又说:“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斯道”、“斯文”,也就是古之道、文武之道。他认为,古之道不绝如缕,当世的君子、小人身上都体现了文武之道,只不过有小大之分罢了。诚然,不管贤不肖,个体难免不受传统文化习俗的濡染,哪怕这种文化已经衰亡,瑞士心理学家荣格的“集体无意识”,也可以用来对这种社会现象进行解释。
      孔子的“道”论,还包括了他对“道”的内涵、地位、作用,以及士君子追求、施行“道”的途径、方式等诸多问题的看法。
      首先,从《论语》看来,孔子对道的认识中,也有天道、人道之分。而孔子所致力的是人道,或者说是“君子之道”。在孔子那里,人道也就是仁道(仁义之道),“忠恕”之道:“子曰:‘主忠信。’”(《学而第一》)《学而第一》中有子说:“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里仁第四》:“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在孔子的思想体系中,“道”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在“仁”和“德”之上。他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述而第七》)然而,道与德与仁与艺,一也。仁是根本的德,德则是道的集中体现,艺则是学道有余力而从事的“小道”、“鄙事”、艺能。比如,诵诗三百就是艺,如果不以其道,“虽多,亦奚以为”。《里仁第四》:“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志于道”,意思就是说,士君子应以“道”为自己终身的志愿。“民以食为天”,而对君子而言,“道”比“食”、禄位等的意义要重大得多:“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卫灵公第十五》)他还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述而第七》)“道”地位崇高,意义重大,所以对“道”的追求之心,须臾不可离其身,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里仁第四》)生命不息,则求索不止。孔子一生,正是孜孜求“道”的一生,他学而不厌,为之不倦,乐在其中,不知老之将至;弟子颜回好学,居住在陋巷之中,破衣烂衫,箪食瓢饮而不改其乐,在他身上也完美地体现了安贫乐道的精神。
       子夏说:“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子张第十九》)如非生而知之者,想闻道、达道,就得像孔子那样博学敏求,努力从事。孔子说:‘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学而第一》)“士志于道”,首先要学。因此,孔子对教、学十分重视,《论语》中即保留了他大量有关教学的宗旨、原理和方法的论述。
       其次就是要行。《先进第十一》:“虽曰能之,愿学焉。”学,然后才“能”。而一个人只有能践行道,才意味着道最终的完成。道是君子(而不是其他人)的使命,具体地,实行君子之道有修身和治国两端;而在《论语》中,“君子”即有“治人者”和“有德有道者”的双重涵义。《微子第十八》中子路说:“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 。”他还曾对言偃说:“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阳货第十七》)这里的“小人学道”,并不是说孔子真的希望小人也学习君子之道,而是指君子以仁道推行教化,小人望风而靡,君子的政治理想从而得到实现。《颜渊第十二》:“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孔子又说:“笃信好学,守死善道。”(《泰伯第八》)学道、行道,一方面,需要笃志、守恒。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子张第十九》)信道不笃,就会半途而废,功亏一篑。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子罕第九》)从“学道”到“立道”,还有一段漫长的距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到终点。另一方面,即使达到了道,也未必能应对人世间一切挑战——所以,还需要“权”。    “权”,可以解为“权变”、“变通”,更原始也更贴切的意义是“权衡”,即把握(适当的)度。君子笃信善道,如果走向极端,则“过犹不及”,孔子自道“无可无不可”,标榜中庸、中和、中行。而中行之道是很难达到的,“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孔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对时人放宽要求。钱穆《论语新解》说:“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狂者,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狷也。又其次也。’今按:中行,行得其中。孟子所谓中道,即中行。退能不为,进能行道,兼有二者之长。”不仅仅志于道,要发挥主观能动性,根据客观情况灵活处理,能屈能伸,不至于被道束缚住心胸,这是孔子道论最核心的思想。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卫灵公第十五》)他所谓“七十而纵心所欲,不逾矩”,正是这种自由的道(德)境界。
       道的兴废,不仅仅在于主观因素,而且取决于客观环境,孔子对此的认识也很深刻。“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季氏第十六》)孔子当时,已经平王东迁,诸侯争霸,礼崩乐坏,“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前人所谓“春秋无义战”,孔子清楚自己身处的是个无道的乱世。然而,孔子要继承文王、周公的事业,“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八佾第三》),矢志不渝地恢复君子之道。《论语》借仪封人的口说:“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他又说:“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微子第十八》)正是因为天下无道,所以孔子才发愤激昂,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它。
       孔子以己之有道就人之无道,企图改变社会现状,最终证明是行不通的。他把道的兴废,归结为天命的作用,下文介绍孔子的天道观时将作详细阐述。《微子第十八》,子路遇荷蓧丈人后说:“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老子见周之衰,西入流沙,孔子也曾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一次还和弟子表示,他有移居九夷的打算。一方面,“待价而沽”,积极求仕,声称不愿做系而不食的匏瓜;另一方面,他又标榜“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又说:“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还说:“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论语》中为孔子所推重的南容、宁武子、蘧伯玉等贤人,邦有道,则出仕“不废”,危言危行,以其道事君;邦无道, 则“卷而怀之”,危行言孙,以免于刑戮。至于孔子自己,“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述而第七》),独善其身;又对颜回说:“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同前篇)孔子的这种思想,可用“不可则止”四个字来概括。他对季子然说:“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先进第十一》)然而,恰恰相反,久以来孔子被认为是个“知其不可而为之”者。其实,将心比心,我们应该明白,孔子的思想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发展着、变化着的。血气方刚时的他“见善如不及”,直道而行,希图人君重用,寄希望于在他们的身上实现自己的“德治”理想。饱经风霜的他,晚年自卫返鲁,思想已经发生转变了。他说:“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季氏第十六》)这时候,不再有可能治国平天下了,他更推重这种洁己守道的精神。《先进第十一》“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章,弟子们各言其志,子路等人有志于经邦治国,而曾皙的理想和他们不同:“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喟然而叹:“吾与点也!”“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既体现了礼乐“和”、“乐”的精神,也表达了行己自适、悠然冲淡的人生旨趣。
       孔子又说:“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三代的贤人信奉的是直道。“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有道,如矢。”“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史鱼和柳下惠,还有夷、齐身上,都能发现这种直道。不过,夷、齐“不降其志,不辱其身”,所谓“危言危行”也;而柳下惠等人虽“降志辱身”,但“言中伦,行中虑“,所谓“危行言孙”也,二者还是有所不同。此外,还有虞仲、夷逸等隐君子,“身中清,废中权”,“隐居以求其志也”。这些都是为孔子所景仰的前代逸民,他们都是有道之士。孔子的选择和他们不同,他说:“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这也正是孔子对待“道”的独到之处。
       至于孔子论天道,《公冶长第五》说:“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果不其然,通观《论语》,很少见孔子论天道的文字,充其量,只有《阳货第十七》中的“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一处。孔子不但罕言天道,《子罕第九》开头还提到“子罕言利、命和仁”。 “命”,也就是天命、命运,它是天道那种使人无法抗拒的、决定性的力量的体现。孔子在学生面前不提或者罕言“命(天命)”,并不代表他不知“命”。孔子自言“五十而知天命”(《八佾第三》)。对于天道、天命,人只能“知”,即被动地感知、体察,而不能加以改变。而知命,也是对君子的要求之一:“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尧曰第二十》)他又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季氏第十六》)天命可畏,所以君子在在要戒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卫灵公第十五》)此外,他在《述而第七》中说:“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在《宪问第十四》中说:“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畏于匡时,他又说:“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子罕第九》)正因为知天命,所以即使身处生死存亡之际,他也很达观。不过,虽说“天命无亲,常与善人”(《道德经•七十九章》),“吉人自有天相”,孔子经常能凭借自己强大的道德感召力,逢凶化吉,但终其一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微子第十八》)他“知其不可而为之”,有时也不免悲观绝望:“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子罕第九》)可见孔子对天道或者说是天命的看法,基本上还“保留着西周以来的天命观念”(《中国哲学家论点汇编•先秦编》P84),信崇天道,认为它决定着人事的兴废,自然,也决定着仁义之道的行与不行。
       以上就是笔者对《论语》中道论的浮浅的印象,请诸君不吝赐教。

主要参考文献
1(清)刘宝楠:《诸子集成•论语正义》,中华书局,1954年
2张岱年:《中国古典哲学概念范畴要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
3孙叔平、李书有:《中国哲学家论点汇编•先秦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


[ 本帖最后由 生力刚 于 2011-1-10 23: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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