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诗•小雅•何人斯》辑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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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詩·小雅·何人斯》輯證




     《魯詩·小雅·何人斯》在漢熹平石經碑陽八的第18至21行。其《詩》言：

18行彼何人斯其心孔艱胡逝19行我梁不入我門伊誰云從惟暴之云其一二人從行誰為此禍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其二彼何人斯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人不愧于人不畏于天其三彼何人斯其為飄風20行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祇攪我心其四爾之安行亦不遑舍爾之亟行遑脂爾車壹者之來云何其旴其五爾還而入我心施也還而不入否難知也壹者之來俾我祇也其六伯氏吹塤仲21行氏吹篪及爾如貫諒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詛爾斯其七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面目視人罔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其八何人斯八章章六句●

        第18、19行“(彼何人斯其心孔艱胡逝)我梁不入我門伊誰云從惟暴之云其一”，《毛序》：“《何人斯》，蘇公刺暴公也。暴公為卿士而譖蘇公焉，故蘇公作是詩以絕之。”《箋》：“暴也、蘇也，皆畿內國名。”《正義》曰：『《何人斯》者，蘇公所作以刺暴公也。暴公為王卿士，而於王所讒譖蘇公，令使獲譴焉，故蘇公作是《何人斯》之詩以絕之。言暴公不復與交也。按此《經》無絕暴公之事，唯首章下二句云“伊誰云從，誰暴之云”，亦非絕之言，但解何人之意，言己以為暴公之所言，是暴公譖己，事彰無所致疑。此句是絕之辭也。經八章，皆言暴公之侶疑其讒己而未察，故作《詩》以窮之，不欲與之相絕。疑者未絕，則不疑者絕可知。疑暴公之侶窮極其情，欲與之絕，明暴公絕矣，故《序》專云刺暴公而絕之也。刺暴公而得為王《詩》者，以王信暴公之讒而罪己，刺暴公亦所以刺王也。蘇忿生之後。成十一年《左傳》曰“昔周克商，使諸侯撫封，蘇忿生以溫為司寇”，則蘇國在溫。杜預曰：“今河內溫縣。”是蘇在東都之畿內也。春秋之世，為公者多是畿內諸侯。遍檢《書傳》，未聞畿外有暴國。今暴公為卿士，明畿內，故曰皆畿內國名。春秋時，蘇稱子。此云公者，子蓋子爵，而為三公也。暴公為卿士，而亦稱公，當卿士兼公官也。又暴公為卿士而譖蘇公，則蘇公為卿士以否，未可知。但何人為暴公之侶，云“二人從行”，則亦卿士也，故王肅云：“二人俱為王卿相，隨而行。”下云“及爾如貫”，鄭云“俱為王臣”，蘇公亦為卿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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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竹書紀年》昭王十九年：“祭公、辛伯從王伐楚。”穆王元年“命辛伯餘靡。”《呂氏春秋·音初篇》：“周昭王將親征荊蠻，辛餘靡長且多力，爲王右。還返及漢，梁敗，王及祭公隕於漢中。辛餘靡振王北濟，反振祭公，周乃侯之於西翟。”《鄭風·大叔于田》“䄠裼暴虎。”《毛傳》：“空手以搏之。”《節南山之什·小旻》“不敢暴虎，不敢馮河。”《毛傳》：“徒博曰暴虎。”《穆天子傳》卷之五：“有虎在乎葭中，天子將至，七萃之士高奔戎請生捕虎，必全之。乃生捕虎而獻之，天子命之爲柙，而畜之東虞，是爲虎牢。”龖案：辛餘靡、高奔戎乃昭、穆王時“馮河”、“暴虎”之英雄也！辛餘靡之後蓋姓“暴”。《春秋·文公八年》“乙酉，公子遂會雒戎，盟于暴。”杜預、范寧並註言：“暴，鄭地。”《漢書·雋不疑傳》：“武帝末，郡國盜賊羣起，暴勝之為直指使者，衣繡衣，持斧，逐捕盜賊，督課郡國，東至海，以軍興誅不從命者，威振州郡。”即幽王時暴辛公、漢武帝時暴勝之並爲其後也。《詩三家義集疏》引王夫之云：“蘇者，蘇忿生之國，今懷慶府溫縣。蘇、暴二國犬牙相入，故嫌忌而相謗。”胡承珙《毛詩後箋》言：“《路史》：‘暴，辛公采地，鄭邑也。’其地在今懷慶府原武縣境，與溫相接。”則蘇公、暴公分別爲蘇忿生及辛餘靡之後也。


       “二人從行誰為此禍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其二”，《箋》云：“二人者，謂暴公與其侶也。女相隨而行見王，誰作我是禍乎？時蘇公以得譴讓也。女即不為，何故近之我梁，而不入弔唁我乎？女始者於我甚厚，不如今日也。今日云我所行，有何不可者乎？何更於已薄也？”“彼何人斯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人不愧于人不畏于天其三”，“其人”《毛詩》作“其身”。“二彼”石經殘字，詳上附圖版。叔平先生言：“《詩·小雅·何人斯》，‘(疒于)’，《毛詩》作旴。鄭《箋》云：‘旴，病也。’《廣雅·釋詁》：‘(疒于)，病也。’二字同音同意，《魯》作(疒于)，《毛》作旴而。”《毛傳》：“陳，堂塗也。”《箋》云：“堂塗者，公館之堂塗也。女即不為，何故近之我館庭，使我得聞女之音聲，不得睹女之身乎？女今不入唁我，何所愧畏乎？皆疑之，未察之辭。”《原本玉篇》：“陳，除珍反。《毛詩》：‘胡逝我陳。’《韓詩》：‘塗左右曰陳。’又曰：‘陳堂錫載，周陳見也。’”



        《列女傳·仁智篇·衛靈夫人》：『衛靈公之夫人也。靈公與夫人夜坐，聞車聲轔轔，至闕而止，過闕復有聲。公問夫人曰：“知此謂誰？”夫人曰：“此必蘧伯玉也。”公曰：“何以知之？”夫人曰：“妾聞：禮下公門式路馬，所以廣敬也。夫忠臣與孝子，不為昭昭信節，不為冥冥墮行。蘧伯玉，衛之賢大夫也。仁而有智，敬於事上。此其人必不以闇昧廢禮，是以知之。”公使視之，果伯玉也。公反之，以戲夫人曰：“非也。”夫人酌觴再拜賀公，公曰：“子何以賀寡人？”夫人曰：“始妾獨以衛為有蘧伯玉爾，今衛復有與之齊者，是君有二賢臣也。國多賢臣，國之福也。妾是以賀。”公驚曰：“善哉！”遂語夫人其實焉。君子謂衛夫人明于知人道。夫可欺而不可罔者，其明智乎！《詩》云：“我聞其聲，不見其人。”此之謂也。頌曰：衛靈夜坐，夫人與存，有車轔轔，中止闕門，夫人知之，必伯玉焉，維知識賢，問之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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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行“(彼何人斯其為飄風)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祇攪我心其四”，《毛傳》：“飄風，暴起之風。攪，亂也。”《箋》云：“祇，適也。何人乎，女行來而去疾如飄風，不欲入見我？何不乃從我國之南，不則乃從我國之北？何近之我梁，適亂我之心，使我疑女？”“爾之安行亦不遑舍爾之亟行遑脂爾車壹者之來云何其(疒于)其五”，《箋》云：“遑，暇。亟，疾。盱，病也。女可安行乎？則何不暇舍息乎？女當疾行乎？則又何暇脂女車乎？極其情，求其意，終不得一者之來見我，於女亦何病乎？”“爾還而入我心施也還而不入否難知也壹者之來俾我祇也其六”，《毛傳》：“易，說。祇，病也。”《箋》云：“還，行反也。否，不通也。祇，安也。女行反入見我，我則解說也。反又不入見我，則我與女情不通，女與於譖我與不，復難知也。一者之來見我，我則知之，是使我心安也。”《釋文》：『易，夷豉反。注同。《韓詩》作“施”，施，善也。』


      第21行“(伯氏吹塤仲)氏吹篪及爾如貫諒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詛爾斯其七”，“塤”《毛詩》作“壎”。班氏《律曆志》言：“八音：土曰塤，匏曰笙，皮曰鼓，竹曰管，絲曰絃，石曰磬，金曰鐘，木曰柷。”應劭曰：“世本暴辛公作塤。”師古曰：“燒土為之，其形銳上而平底，六孔吹之。塤音許元反，字或作壎，其音同耳。”即《齊詩》作“塤”也。《毛傳》：“土曰壎，竹曰篪。三物，豕、犬、雞也。民不相信則盟詛之。君以豕，臣以犬，民以雞。”《箋》云：“伯仲喻兄弟也。我與女恩如兄弟，其相應和如壎、篪。以言俱為王臣，宜相親愛。及，與。諒，信也。我與女俱為王臣，其相比次，如物之在繩索之貫也。今女心誠信，而我不知，且共出此三物，以詛女之此事。為其情之難知，已又不欲長怨，故設之以此言。”《正義》曰：『既窮之而不得其情，己不欲長怨，欲與之詛而和諧，故言有伯氏之兄吹壎，又仲氏之弟吹篪以和之，其情相親，其聲相應和矣。言我與汝何人，其恩亦當如伯仲之為兄弟，其情志亦當如壎、篪之相應和，不當有怨惡也。何者？我與汝俱為王臣，其相比次，如物之在繩索之貫，宜應和相親，何由汝之誠信而不使我知，而令我疑也？若實不譖者，則當共出豕、犬、雞之三物以詛盟爾之此事，令我不疑，當還與汝相親，不欲長怨故也。土曰壎，《漢書·律曆志》文也。《周禮·小師職》作“塤”，古今字異耳。《注》云：“塤，燒土為之，大如雁卵。”鄭司農云：“塤六孔。”《釋樂》云：“大塤謂之嘂。”音叫。孫炎曰：“音大如叫呼也。”郭璞曰：“塤，燒土為之，大如鵝子，銳上平底，形似稱錘，六孔。小者如雞子。”《釋樂》又云：“大篪謂之沂。”李巡曰：“大篪，其聲非一也。”郭璞曰：“篪以竹為之，長尺四寸，圍三寸。一孔上出，徑三分，橫吹之。小者尺二寸。”即引《廣雅》云：“八孔。”《小師》注，鄭司農云：“篪七孔。”蓋不數其上出者，故七也。《世本》云：“暴辛公作塤。蘇成公作篪。”譙周《古史考》云：“古有塤、篪，尚矣。周幽王時，暴辛公善塤，蘇成公善篪，記者因以為作，謬矣。”《世本》之謬，信如周言。其云蘇公、暴公所善，亦未知所出。蘇、暴並公卿，不當自言於樂之小器以相親也。又此窮極何人，何人非暴公也，故鄭以為喻。王肅亦云：“我與汝同寮，長幼之官如篪塤之相和。”與鄭同也。』龖案：《世本》所言：“暴辛公作塤，蘇成公作篪。”不至確！譙周之言是也，吾邦近代已有新石器時期人類使用的陶塤出土，詳附圖版。而《何人斯》所言之人當爲暴辛公、蘇成公二人良是！“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面目視人罔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其八何人斯八章章六句●”，《毛傳》：“蜮，短狐也。靦，姡也。反側，不正直也。”《箋》云：“使女為鬼為蜮也，則女誠不可得見也。姡然有面目，女乃人也。人相視無有極時，終必與女相見。好猶善也。反側，輾轉也。作八章之歌，求女之情。女之情反側極於是也。”《釋文》：“蜮音或，沈又音域，狀如鱉，三足。一名射工，俗呼之水弩。在水中含沙射人。一云射人影。”《正義》曰：『《洪範五行傳》云：“蜮如鱉，三足，生於南越。南越婦人多淫，故其地多蜮，淫女或亂之氣所生也。”陸機《疏》云：“一名射影，江淮水皆有之。人在岸上，影見水中，投人影則殺之，故曰射影。南人將入水，先以瓦石投水中，令水濁，然後入。或曰含沙射人皮肌，其瘡如疥。”是也。“靦，姡”，《釋言》文。孫炎曰：“靦人面姡然。”《說文》云：“靦，面見人。”“姡，面靦也。”然則靦與姡皆面見人之貌也。《洪範》云：“無反無側，王道正直。”則知側是不正直也。反側者，翻覆之義，故《箋》以為輾轉，申《傳》不正直之義，其意與《傳》同。』《太平御覽》卷九百五十蟲豸部七短狐《韓詩外傳》曰：“短狐，水神也。”


            
        綜上所言《毛詩序》以爲的：“《何人斯》，蘇公刺暴公也。暴公為卿士而譖蘇公焉，故蘇公作是《詩》以絕之。”非也！由“伯氏吹塤，仲氏吹篪。”知暴辛公、蘇成公同朝稱臣爲“伯、仲”乃兄弟也！《何人斯》當與《十月之交》、《雨無正》、《小旻》、《小宛》、《小弁》並《巧言》相同皆是剌亡國之君周幽王之《詩》者是也！
      

      說明：姜寨陶塤   新石器時代陶塤 仰韶文化 高7cm 腹徑3.5cm 1976年陝西臨潼姜寨遺址出土，陝西省歷史博物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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