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宫中宦官生活：读《明宫史》

oliver8577

刘若愚所著《明宫史》中具负面评价的宫中内臣生活：
一、相互倾轧：在一般正常社会的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相互倾轧之事早已不能避免，而明代入宫成为宦官内臣的人，相互倾轧、斗争之事则更为剧烈，若予深究其中原因，则必然与相互争宠明争暗斗的宫中生态有关之外，亦与内臣的来源多为年幼而未受完整品格教育之儿童，或是不学无术、谋生无门之男子相关。儿童在其人格发展未完全之时，即送入宫中这样充满人事争战的地方学习，对于其此后人生的影响当然不可谓之不大。而那些不学无术的无赖男子，在宫外原本可能即非善类，自阉割之后，其性情更不可能因此而转为良善。所以宫中的内臣社会，藉由以上种种原因，则当然呈现出一种弱肉强食的现象。
其中可以内书堂的教育状态为例。明代自宣德年间创建了内书堂，每年择十岁上下的内臣二三百人，在内书堂传授百家姓、千字文、四书、孝经、千家诗、神童诗等等。而内书堂中有较年长称学长者协助词臣教学，其中时有学长体罚年幼犯过的内臣之事，而当中体罚严重时，则有「眼胀头眩，昏晕僵仆，甚而呕吐成疾者」。在刘若愚眼中所认为最为严重者，则为其中长欺少，强凌弱之事，从文中记载「每贿托学长，借公法以报私怨」，可以看出十岁上下的儿童已有如此行径，足知宫中的恶斗行为自内臣幼年即已开始。然而内书堂的教育制度，立意虽佳，但在魏忠贤干政时，则已遭废弛，使得幼年内臣相互倾轧之事渐少，但是作者眼里宫中内臣的歪风浊流，并未随之减少。
    二、赌博贪婪：贪婪为人性底层黑暗的本性。好赌、贪财亦为人们难以抵抗的诱惑。在其书中〈火集‧饮食好尚〉，其中七月的纪录里，提及了「斗促织，善斗者一枚可值十余两不等……秉笔唐太监之征、郑太监之惠，最识促织，好斗蓄为乐」。由此文可以看出明代的内臣有以斗促织为赌博者，其中刘若愚对于宦官的沉沦生活最严重的指责，亦与贪财、好赌有关，其文为：「内臣读书安贫者少，贪婪成俗者多，是以性好赌博。骨牌、骰子、纸牌、双陆、以至开斗鸡场……饱食逸居，无所事事，多寝寐不甘，又须三五成群，饮酒、掷骰、看纸牌、耍骨牌、下棋、打双陆，至二三更始散」。文中清楚的交代了宦官们的赌博方式以及其生活的糜烂。
    三、贪恋女色：在作者观察中的宫中内官，虽然并不为完全之男儿身，但是应当不可失其君子之风，作者认为「凡替宫人造办食物，衣服，首饰者，便有一种无骨气贪脂粉内官，名曰菜户，甘心为之驱使供给」，以作者眼光而言，此类的宦官实属毫无立场与品格的内臣。如以今日观之，太监们在身体上虽不完全，但是其心理上依然需要有女性的肯定与陪伴，以确立其男子的身分认同，这在精神上是可以完全被了解的，宦官们与宫女们的相互依靠，亦解决了宫中的重大的精神苦闷的问题，对于后宫秩序的稳定，亦产生了一定的作用，所以即便在明太祖时曾经明定太监不许有妻，但是到了英宗时，太监有妻已为寻常，而到了「万历以后，太监大多与娼妇交好，并将其娶回」。说明了太监与女子的亲密关系，早已其来有自，但是在当时的作者眼中，则成为了不可饶恕的沉迷女色之罪，此或许与作者书中不断重复提及的「逆贤」魏忠贤，与其妇客氏的交好关系所造成的宫中浩劫相关。
四、生活奢侈：在刘若愚的文字中，明代内臣的奢侈生活，不在其服饰配戴上，因为这是宫中众人皆然的现象；亦不在其饮食珍味上，因为相较于皇族、大臣的膳食珍馐，内臣们所能满足于口腹者，相距尚有距离。但是对于其生活对象的使用上，作者对其奢侈情状的纪录则有：「大抵天启年间，内臣更奢侈争胜。凡生前之桌椅、床柜、桥乘、马鞍，以至日用盘盒器具，及身后之棺椁，皆不惮工费，务求美丽。甚至坟寺、庄园、第宅，更殚竭财力，以图宏壮」。而可以看出明内臣们在器用上的相互竞争斗胜，浪费金钱亦在所不惜。作者唯一在饮食上，提出与奢侈并列，而不列入十二月之时序者，为「内臣又最好吃牛驴不典之物点，曰挽口者，则牝具也，曰挽手者，则牡具也。又羊白腰者，则外肾卵也。至于白牡马之卵，尤为珍奇贵不易得之味，曰龙卵焉」。作者在〈火集‧饮食好尚〉中，按照时序罗列出宫中十二个月份的饮食风尚，然而此段的叙述，却列于叙述内臣以豪奢行为相互竞争之后，可以得知作者对于宦官们的此类行径并不表示认同，此外，亦可以看出明代宦官藉由饮食牲畜的不典之物，以企求能够得到身体上的补偿，所反映出的心理状态。

0YANG

楼主对明宫史之宫廷生活部分的提炼比较贴切,又有自己对作者所处时代局限的批评,写得好.

oliver8577

谢谢你的过奖。只是将一点小小心得分享，这本古书的确很值得一读。

宁举

楼主写的很好啊，对明史的理解是很到位的。

zhubulala

“刘若愚所著《明宫史》”这句话不是很完善，因为《明宫史》这个书名不是很常见，这书也叫《皇明宫闺秘典》，更常见的书名叫做《酌中志》。